前世姑姑被废去昭仪之位贬为婕妤，表姐长到十五岁都没有正式封号，两人在宫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吃了多少苦头。

好不容易挨到表姐及笄，可以相看驸马了，姑姑舍了一身的骄傲去跪求柳皇后，就求她能给自己的女儿一条活路而已。

可是柳皇后她做了什么，她居然推了表姐去和亲吐谷浑！当时吐谷浑的大汗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不敢想象姑姑接到圣旨时的心情，也不敢想象表姐得知自己要远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祖父之人时的样子，还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却已经要被葬送在黄土里。

她只知道她的姑姑在表姐出嫁前的那一晚，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含凉殿的屋梁上。她想用她的死，为表姐做最后一搏，可是没有用！

宫里秘不发丧，柳皇后强压着表姐穿了火红的嫁衣上了去吐谷浑的花车，而她的姑姑则被一口薄棺装了，草草安葬在妃陵里，甚至连个葬礼都没有。

表姐的花车浩浩汤汤去了吐谷浑，正好碰上吐谷浑内乱，吐谷浑大汗的二儿子突罗术弑父杀兄，篡夺了吐谷浑新任汗王之位。

突罗术性好渔色，无意间窥见表姐的美貌，便心生邪念，他不仅侮辱了表姐，还强把人接入宫中，打算以子承父妾的名义，纳表姐为妃。可他大妃是悍妒之人，趁着突罗术不注意，以殉葬的名义，将表姐押到陵墓生生活埋。

当时他们一家已经在去往凉州的路上，因为交通不便，直到事情尘埃落定，报丧的人到了洛京，事情都传开了，他们才知道消息。

她还记得，阿耶当时就吐了一口血，然后从来不曾流泪的阿耶，嚎啕大哭，朝着洛京的方向磕头，不住地说着自己愧对杜家列祖列宗。

这些事情她都记得，牢牢地记得，欠了杜家的，她今生都要他们还回来。

杜蘅安慰好了女儿，转头发现自家侄女的脸色不对，连忙唤了几句：“阿俪！阿俪！你怎么了？”

杜宜琬被杜蘅的声音一惊，回过神来，见杜蘅和城阳公主都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便抿了一唇，低声道：“我没什么，只是心疼姑姑和表姐。”

杜蘅轻叹一声，也向杜宜琬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杜宜琬走到杜蘅身边，杜蘅拉了她的手，笑容温和地说道：“好孩子，宫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等往后和安出嫁了，就好了。”

是啊，只要表姐能嫁一个好人家，有着公主的名头，有着四妃之一的母亲，还有杜家撑腰，表姐往后的日子就不会难过。而姑姑又一向与世无争，表姐出嫁后，姑姑完全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宫里的争斗牵扯不到她的身上。

“那姑姑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要不要我回去和大父他们说说，帮表姐留意一下？姑姑你对驸马人选有什么要求吗？”想明白的杜宜琬连声问道。

杜蘅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而城阳公主则是羞红了脸，打了杜宜琬的手臂一下，娇嗔道：“你，你还不快住嘴，这话也是你能问的？”

杜宜琬顿时反应过来，这种话的确不是她这样的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该说，不过她一向脸皮厚，当下便笑眯眯地对城阳公主道：“我这不是替表姐着急，才口无遮拦嘛。再说了，姑姑也不好经常召见娘家人进宫，我来当个信使不是正好吗？”

“谁着急了！我，我才没有着急！”城阳公主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走走走，你快和我去寝殿，母妃午间也要歇觉的，不要吵了母妃休息。”说着就要拉着杜宜琬就要往外面走。

杜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城阳公主听到母亲的笑声，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也顾不上行礼，拉着杜宜琬就跑，一边跑一边还说道：“母妃，我们去休息啦。”

杜蘅看着拉着杜宜琬小手落荒而逃的女儿，目光中满是慈爱|宠|溺，也许该找个理由请两位嫂子进宫一趟，帮着留意和安的婚事了，只有出了宫，她的女儿才能一直这样自由快乐。

跑回寝殿的城阳公主和杜宜琬笑笑闹闹了好一会，两人才各自歇下，只是睡了才两刻钟就被宫人们叫醒。

杜宜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蓼蓝给她梳头。

已经收拾好的城阳公主看着杜宜琬没睡醒地模样，笑骂道：“活该！本来咱们还能在多睡一会的，偏你今天和母妃说了那么多胡话，耽误时间。”

杜宜琬揉了揉眼睛，清醒不少，这才看向城阳公主，狡黠笑道：“我说的都是正经事，哪里是胡话。”

城阳公主立刻伸了伸手，哼道：“你等着，看下回我怎么收拾你，反正我又不怕痒。”

其实城阳公主也怕痒，但是比起杜宜琬又好很多，杜宜琬一身痒痒肉，稍微挠挠她就痒的不行，所以两个人玩闹时多是杜宜琬吃亏。

杜宜琬理智地决定不和城阳公主逞口舌之快，省得吃亏的还是自己。也就哼哼了两声，不理城阳公主了。

城阳公主见状大笑。

杜宜琬自己想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笑嘻嘻地出了含凉殿往文林阁去。

她们到文林阁时，除了东阳公主和卢渲，旁人都已经到了。

杜宜琬给众人行了礼，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下午两门课都是女学的教程，一门女戒一门女红，这两门课杜宜琬都不感兴趣。

正思忖着一会上课要是太无聊睡过去了该怎么办之时，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杜宜琬想着定是东阳公主到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的功夫，东阳公主一脸不高兴的模样走了进来，众人起身给她行了礼，她也只是哼了一声示意起身，就铁青着一张脸坐到位置上。

大家面面相觑，谁能把这位气成这样啊？

好奇归好奇，却也没有人敢去问。不过一直到上课的钟声响起，也不见卢渲进来，众人心里多少有些了然，难不成东阳公主气成这幅样子和卢渲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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