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霖在柳慎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的确是最懂柳慎的心思，而且这个想法也最合乎柳家的利益。

柳慎默然许久，终是下定决心，说道：“你父亲还是守在安北吧，那里才是咱们柳家的根基所在。”

柳安霖点头应是，道：“王元更上一层楼，右仆射的位置孙儿或可一试。”

“圣人必会属意韦廉。”柳慎分析道。

柳安霖笑道：“事在人为，韦立清这几年走得太顺，别说我了，只怕门下侍中姜广儒、吏部尚书袁子佩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这里面能动的手脚不少。何况要是有右仆射在手，咱们也能从容些，娘娘那里也能安心。”

柳慎却是冷哼一声，有些生气道：“她教的好女儿，行事没有章法也就罢了，却是个连脑子都没有的，这个节骨眼上，宫里宫外被她耽误多少事！”

柳安霖想起这段时日姐姐被王、韦两名妃子掣肘，他们安插在神策军中的暗线也被拔掉不少，朝堂上更是被梁重找了几次不大不小的麻烦，这些都是拜他那名外甥女所赐，顿时也有些头大。

那毕竟是姐姐唯一的骨血，柳安霖也只好道：“娘娘经历了多次丧子之痛，好容易才保住了这唯一的孩子，难免娇|宠|些。”

柳慎怒气并不见消，反而道：“传话进去，就说我说的，让她好好管教管教女儿，让两位大长公主消了气，不然就别怪我这个做长辈的来动手。”

柳安霖晓得大父向来言出必践，连忙应是，又转移话题道：“大父觉得咱们联手吏部尚书袁子佩如何？潞州袁家是前朝望族，在朝中也有几分根底，但袁家这几年人丁不旺，能与我们交好，想来袁子佩是愿意的。”

柳慎抚了抚颌下的长须，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也对，王家便就罢了，凭韦家也想爬到咱们柳家头上，就太过了。至于你说联手袁氏，也可行。袁家比姜家家底子厚，袁琮这个人能力手段都不弱，比性格刚直的姜茂更值得拉拢。”

柳安霖闻言心里有了底，笑道：“那孙儿就安排下去。”说完又端起放在小几上的药碗，往柳慎跟前递了递，“大父，药都快凉了，您再不喝只怕就要重新熬煮。”

柳慎叹了一声：“生死天命，这些苦药汤子又有何用”，然后不等柳安霖说话，就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柳安霖连忙递上旁边准备好的清水给柳慎漱口。

待收拾妥当后，柳慎又倚在隐囊上，问柳安霖：“若事不成，你待如何？”

柳安霖想了想，说道：“那就让别人上去，韦立清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中书侍郎的位置比较好。”

柳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阿霖，把手伸出来。”

柳安霖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而行。

柳慎拉住柳安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一个字。

柳安霖看着那个字，先是蹙眉，片刻后恍然大悟一般露出惊色。

“大父，这个人竟然也是？”柳安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圣人嫡系之人居然也是他们柳家的人。

柳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不得咱们的人，不过这是个聪明人，他晓得怎么做对自己最好。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没有底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他自己的勤奋天资外，更多的是他运道好。可是他有机遇乘风而上，他的后嗣子孙却不一定有他的运道与本事。”

柳安霖有些迟疑道：“他靠着圣人，也能为子孙后代谋个富贵。”

柳慎笑道：“他的儿子里没一个成气的，几个小孙子倒是不错，只是等到他孙子走仕途的时候，咱们这位圣人在不在还两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雍王的赢面看着是要比吴王大。”

柳安霖懂了，这人也算是未雨绸缪。

“你去安排吧。”柳慎面露倦意，喝了药想要睡一会。

柳安霖晓得祖父这段时日精神不济，也不多打扰，服侍着柳慎躺下后，才起身出门。

门外春风拂面却夹带着一股子湿气，柳安霖抬头望了望天，见乌云蔽日而来，不一会的功夫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惊雷阵阵，大雨倾盆而下。

柳安霖站在廊下似乎是在看雨，又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才转过身来，吩咐身边随从道：“我一会修书一封，你立刻让人送给娘娘。”

那随从低着头应了是。

柳安霖又回头看了大父所在的宅院一眼，目中闪过忧色，有些事情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谁也不知道柳安霖在书信中写了什么，只是第二日，宫中就传来了东阳公主被柳皇后责罚的消息。

满洛京城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东阳公主就是柳皇后的眼珠子心尖子，真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莫说责罚，便是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可现在柳皇后居然处罚了东阳公主，哪怕只是让她禁足半月抄写女则女戒这样小得不能再小的惩罚，都让人们觉得十分瞠目吃惊。

有心思有能力的人更是暗暗探出，柳皇后不但禁足的东阳公主，连公主身边的侍女都全部挨了板子，更有一人被打发回了掖庭宫的浣衣局。除此之外，柳皇后还找了两个性格端方板正的教养嬷嬷，让她们去教导东阳公主的行止礼仪。

更有趣的是，有人还发现，柳皇后这几天召见了几名外命妇，其中以宁和大长公主的儿媳何氏与永泰大长公主的儿媳宋氏最为显眼。因为这两位离开立政殿的时候，都带着皇后娘娘的厚重赏赐。

联想到大理寺卿梁重与少府监谭泽最近好似和吴王一系的官员走得有点近，众人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看来前些日子永泰大长公主的春宴上，东阳公主不仅是得罪了永定县公一家。

这个认知让许多官员心中都有些微妙，任谁都看得出来，柳慎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好，左仆射这个位置他做不了多久，说不得近期就会告老。

到时候朝堂之上，人事自会有一番大的变动，雍王和吴王两派少不得龙虎相争，只是不知道谁会占上风。

这一场暗斗，与他们而言，或是祸事或是机遇，都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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