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霖身份敏感，不宜在雍王府久留。他与张曜敲定了一些细节后，就起身告辞，沿着书房密室的暗道，悄悄地离开雍王府。

张曜等人走后，也从密室中出来。他的心腹侍元荣上前低声禀告道：“殿下，芸娘还在门外候着，您可要见她？”

张曜因今日之事心中有些烦躁，本想挥手让芸娘回去，不过转念一想，又道：“让芸娘进来吧。”

元荣低声应诺，退出书房，没一会，一名绿衣侍女跟在元荣身后缓步进来。

那绿衣侍女赫然就是今日捧了诗稿去端仪县主雅间之人。

“殿下安好。”芸娘规规矩矩地先向张曜行礼。

张曜轻“嗯”了一声，道：“起来吧。”

芸娘闻言站好，垂首低眉地等着张曜发问。

张曜并没有立刻问话，而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元荣道：“望江楼这种饮茶方法倒是不错，清清淡淡的，比往茶粉里加葱姜味道好多了，你倒是机灵，今个儿乱成这样你也没忘买了这茶回来。”

元荣晓得雍王口味一向偏清淡，今日在望江楼尝了一口这种新茶，眼神都亮了几分，他这种贴身服侍的，察言观之下自然知道怎么才能讨了主人欢心，现在听雍王夸奖他，连忙道：“殿下喝着喜欢就好，只可惜奴婢手笨，泡出来的味道不如望江楼的好，改明奴婢去望江楼说说，买了那泡茶的婢女回来，专门给殿下泡茶。”

张曜淡笑道：“行，这件事你记得，回头自己去领赏。”

元荣笑嘻嘻地谢赏。

张曜这时候才转头看向芸娘，淡淡地问道：“说说吧，端仪今天都邀了哪些人家的小娘子，格如何？”

“是，”芸娘斟酌了一下用词，将今日参加端仪县主诗会的几位小娘子都介绍了一番，然后道：“郑元娘温婉可人，容貌姣好，待人接物颇有章法，作的诗也”

张曜不等芸娘说完就打断道：“郑可媛是郑家嫡长女，身份太高，不必考虑。”

芸娘闻言一顿，接着道：“谭家九娘文华敛格端方，只是为人事稍显迂直，卞家五娘子温柔手腕也圆滑些，就是低在出身。”

张曜没说话，轻轻阖上了双目，示意芸娘继续。

芸娘道：“文官家的小娘子就是这几位，剩下的杜家三娘和卢家元娘都是勋贵出身，两人容貌俱是十分出众，比之宁安郡主也不差分毫。

杜家三娘若桃李，卢家元娘则是清幽如莲。

不过，论起家世，卢元娘就远逊于杜三娘，杜三娘的父亲正是神策军前将军杜荀，杜荀膝下只有这一儿一女，据说对这名掌珠十分宠溺。”

张曜听到这里，睁开了眼睛，问道：“你观那杜三娘如何？”

芸娘想了想，说道：“看着有些娇蛮，但待人接物倒是得体，事也十分大方磊落，是个有福相的小娘子。”

张曜放在长案上的手轻轻敲了敲，又问道：“是个聪明人？”

芸娘笑道：“不笨，也够机灵。”

张曜轻笑一声，“只怕这一位也是我那好弟弟的人选，神策军前军三万余人，谁不心动啊！”

芸娘没敢接话。

元荣看了看张曜的脸，轻声道：“杜家这几年也是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虽然杜家老大和柳家那边有些默契，但杜家真正握着实权的还是杜家老二。殿下，您看是否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张曜瞥了元荣一眼。

元荣立刻跪下道：“是奴婢僭越了，奴婢知错。”

张曜没有喊起，而是转头继续问着芸娘，“你对那位卢元娘怎么看？”

芸娘心中有些诧异雍王为何会问起卢渲，毕竟在一众小娘子中卢渲父亲的官职最低，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选。不过殿下既然问起，芸娘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抛开家世不看，只要调教得当，卢元娘应该是最合适在宫中生存之人。”

“噢？”张曜扬了扬眉。

芸娘是他自从有意夺位后就训练调教起来的那一批人，忠心自不必说，她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这也是当年他特意让人教她相面的原因。

没想到，芸娘居然会这样评价卢渲。

芸娘解释道：“这位卢元娘十分聪慧，有心机有野心，只是吃亏在眼界太小，假若能好好调教，改了那一身小家子气，人再心狠手辣一些，必定是个人物。”

张曜听了芸娘的话后，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是屈起手指轻轻敲击书案，脑中考起来。

若无意外，他以后的王妃定是柳家的柳娉。对于这位出身柳家的王妃，他其实是满意的。毕竟他只是柳皇后的养子，而联姻则是捆绑他和柳家利益的最好方法。

不过除了柳家，他还需要别的势力的支持，不然有朝一日就算他登基称帝，也只会是柳家的傀儡。

所以，他同样还需要和其他势力联姻。

按礼制，亲王除了正妃以外，还能有两位侧妃，四名孺人，十名媵侍。这两名稍逊于正妃之位的侧妃，就是他拿出来的筹码。

不可否认，今日参加端仪诗会的几位小娘子中，除了王、韦两家之女，端仪和郑可媛身份太高不合适外，杜家三娘和谭家九娘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这两人身后的家族一文一武，杜家在军中颇有人脉，杜荀如今更是掌着神策前军；谭家看着不显山露水，其实也是五世书香望族，族中子弟人才辈出。若没有韦廉挡，谭维汝未必止步于礼部尚书之位。

若是娶了这两人为侧妃，他便是如虎添翼。

可是，没又来的，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永泰大长公主府上临水阁见卢渲的景，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卢渲看着清清浅浅，实则是个心里有数的。今日听了芸娘的话，让他对这个卢家元娘更感兴趣了。

片刻后，张曜收起了绪，淡声吩咐元荣道：“好好让人打听打听杜三娘、谭九娘和卢元娘。”

元荣应了诺，却并不敢起身。

张曜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擦了擦嘴角，才道：“起来吧。”

额头都冒出冷汗的元荣，这才爬起来，向张曜道谢。

张曜没去管他，自己起身，准备回后院休息。

元荣连忙跟上。

张曜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明月，又回头看看了已经熄了灯火的书房，嘴角微，心道：雍王府再好，还是小了一点，不如东宫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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