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宜琬也看出了小李氏心中的小算盘，因为前世之事，她本就对小李氏观感欠佳，现在更是觉得这位大嫂名利之心过重了一些。

虽说今日春宴是一个难得的结交洛京权贵夫人们的机会，但为着这么个机会就不顾自己身怀有孕，委实是本末倒置。

不过事已至此，长辈们都没多言，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打定主意一会春宴之时，她多看顾些小李氏，莫要真叫她累着了。

那边朱氏又仔细叮嘱了小李氏几句后，再次转头来催促杜宜琬和杜宜琰去梳妆。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发髻或多或少都有些散，今日二人要在众多贵人们面前应酬，是一丝一毫失礼之都不能有的。

杜宜琬和杜宜琰都晓得这回春宴的重要，同朱氏和小李氏打了招呼后，就老老实实地去了提前给两人准备好的房间里重新梳妆打扮。

今日二人都是盛装，杜宜琬梳着双环望仙髻，簪了红翡做成的海棠如意钗，穿了一条水红银线绣暗云纹的长裙，搭一件姜黄枝宝相纹的广袖上襦，披着泥银的粉披帛，显得端丽大方又明照人。

杜宜琰依旧梳了双环垂挂髻，只带了一对碧玉蝴蝶珠花，穿了一件藕荷小团花的上襦，配着绣鱼戏莲叶图案的浅碧长裙，外面罩着绯的半袖，端的清新雅致娇俏宜人。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给妹二人整理好着装后，杜宜琬就带着杜宜琰去了萱宜堂，帮着李氏和朱氏应酬招待早到的夫人们。

来得较早多是和杜家关系较近且官职不够高的人家，她们的夫君大都是杜蔚或杜荀的下属，见着杜宜琬和杜宜琰两妹，自然是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说。

这种景，杜宜琬在宁州之时见过多次，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杜宜琰因为年纪小，又是次出席这样的应酬，刚开始时自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自小聪慧，又有杜宜琬在一旁帮衬着，渐渐就稳住阵脚，让李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推移，萱宜堂里的权贵夫人越来越多，除了诸如昌宁县公府世子夫人张氏这样长和杜家来往的夫人外，还有不少同杜家有过短暂交集人家的贵人，譬如安然县侯世子夫人霍氏。但更多的，还是一些鲜少和杜家相交的人家，其中不乏豪门大族，最显眼的就是柳、王、韦三家皆有夫人带着家中适龄儿女前来。

好在杜宜琬和杜宜琰已经完全进入角，小小年纪就显现出一派沉稳持重落落大方的气度来，行止之间娴雅得体，与人交谈亦是言之有物。

让不少见她们的夫人在心中赞叹李氏和朱氏教女有方，就连柳安霖的夫人杨氏都忍不住出口称赞：“两位夫人好福气，膝下的女儿俱是如此出，叫我好生羡慕。”

杨氏褒奖的话一出，堂中所有贵人的目光都是微微一凝。

杜柳两家不合，是满洛京人尽皆知之事，为何今日杜家春宴竟然邀请了柳家？且柳家不但来了，来的还是如今在洛京老宅主持中馈的杨氏。

杨氏身为户部尚书柳安霖之妻，自己也出身望族，是弘农杨氏的嫡房嫡女，言容德行都是大家之风，在一众贵人中颇有声望，得她一句称赞，殊为不易。

可杨氏如今就这般轻飘飘地夸奖了杜家妹，如何不让人多想。

除此之外，此次杜家春宴，连那位传说中雍王正妃人选的柳家元娘柳娉也一同前来，要知道这位小娘子向来自矜身份，很少出席洛京官员们举办的春宴，这回能来，当真是给杜家面子。

若不是看见王家主持中馈的嫡长媳康氏和韦家现任家主韦廉的夫人庄氏亦在座，众人只怕要以为杜家是在雍王与吴王之间做了选择。

李氏和朱氏对于柳家会让杨氏和柳娉出席此次春宴也颇为无语。

当下帖子时，她们也曾纠结要不要把帖子送到柳、王、韦三家。毕竟这三家如今算是洛京城中的顶级豪门，若杜家举办春宴邀请众多权贵官宦却少了这三家，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可若只把帖子送到王、韦两家，却又怕众人误以为杜家和吴王有了什么默契，到时候以讹传讹，更加不美。

最后还是家主杜绍敲定下来，三家都请。礼数杜家都做到了，至于来不来便是这三家的事。

没想到，不，不能说是没想到，杜荀手握三万神策军，柳、王、韦三家又怎肯错过这个机会，自然是齐齐出席，出席的人物分量还都不低。

李氏和朱氏都是人，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待三方夫人俱是气周到却又疏离，并不偏向任何一家。

现在杨氏开口夸了杜家妹，李氏也只是笑着道了一声谢，谦虚了一句谬赞，就不再多言。

这种浅淡到有些失礼的反应让康氏和庄氏微微松了一口气。

杨氏听到李氏的话，并没有因其怠慢而恼怒，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就不在多言。

有了这段曲，堂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张氏见状心念一动，就笑着嗔道：“咱们在这里有说有笑有吃有喝的，倒难为了那帮子小丫头耐着子陪我们。要我说呀，快让她们这些小娘子自去玩她们的，免得在心里埋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省事。”

朱氏知道张氏是有意帮忙解围，也就顺着话说：“这山庄主人去年拓了一个院子，专门移栽了一片海棠林，还从南山那边引了溪水进来，十分用心布置过，正巧现在海棠花开了，叫三娘和四娘引着你们小娘子们自去那边赏花游玩，可别说我们拘着你们。”

众位夫人自然连连道好，霍氏更是凑趣道：“她们小娘子们有海棠花看，咱们却要看什么？若是不如海棠院风景好，我也就装一回，跟着她们去赏海棠花去了。”

李氏掩了嘴笑，“你原本就是的，何须假装。你若想去看海棠花自去，我和弟妹可就领着众位夫人去牡丹苑里喝酒赏花看歌舞了。”

“哎呦，既然有歌舞美酒佳肴相伴，我自然还是随着大家一同去牡丹苑的。”霍氏笑道。

此话一出，堂中众人都是一笑，倒把前面的那番揣测放诸脑后。

杜宜琬和杜宜琰这时也起身向众位夫人行礼，准备领着诸位小娘子往海棠院去。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忽然匆匆进来，附在朱氏耳边低语了几句，朱氏顿时一怔。

在座诸位都是察言观的高手，见朱氏脸有异，顿生好奇，只是无人开口询问。

朱氏也知此事瞒不过诸人，先是看了看张氏，然后笑道：“是卢家二夫人携女去白龙观上香，归程途中过山庄，就想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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