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学除了休沐之日和重大节日之外，一般是不会额外放假的。可是今日，宫学学生们连第一堂课的下课时间都没到，就各自出宫回家了，这让看守宫门的侍卫们都有些奇怪。

杜宜琬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她自己都没料到事会进展的如此顺利。

原本她的打算，只是想让东阳公主认定她会这次的月考中排名垫底。为此，她还请城阳公主和姑母想办法在不暴露自身的况下，让一些宫女侍们在东阳公主面前说她的坏话，说她缺课太多，这次月考铁定要丢人现眼。

那些侍宫女们晓得东阳公主对她不满，乐得在主人面前说些闲话，好讨了东阳公主的欢心。

一个人这般说，或许还没什么，说的人多了，东阳公主又是个没脑子的，越想越觉得众人说得对。

这样一来，等到榜单公布之时，东阳公主发现垫底之人居然不是她杜宜琬时，肯定会怒火中烧，冲动之下必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事似乎连老天爷都站在她一边。

先是东阳公主为了让她丢脸，喊了一群侍宫女们来围观榜单，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叫旁人看了她自个儿的笑话。

其次是她虽根据以往的榜单晓得宁安郡主和东阳公主都曾排到过末位，从而断定子监的这帮博士们颇有些风骨，评判成绩之时一向实事求是，不曾因为宫学中人身份不同就区别对待，但确实没想到东阳公主这回会考得如此之差，竟做了垫底。

最后，是大家都没想到，失了颜面的东阳公主会如此暴怒，竟敢质疑李博士等几位老师徇私舞弊，还口出狂言出言不逊，要不是被卢渲拉住，只怕这位公主殿下就要撸袖子打人了。不过，东阳公主最后还是打了人，心中不忿的东阳公主在被众人往外拉的过程中看见了许姑姑，大概是为了泄愤，扬手就打了许姑姑一个耳光。

许姑姑虽只是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宫人，但她掌管文林阁多年，将文林阁上上下下都打理地妥妥帖帖，和几位前来授课的老师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交。

因此李博士等人一见许姑姑被打，心中更是恼怒，只觉得这位嫡公主是杀鸡儆猴，故意打了许姑姑给他们看，顿时这帮子读书读得有些迂的博士们纷纷闹着要去向圣人请辞，就连后头晓得消息赶来理的立政殿的掌事宫女都拦不住。

事闹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闹大。趁着柳皇后还没回过神来，她们这些进宫来读书的小娘子们自然要脚底抹油，先回家把事告知长辈们知晓，省得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杜宜琬跟着众人一起出宫的时候，心里就明白，这桩事柳皇后是压不下来的，东阳公主少不得要吃点苦头。等到柳皇后因此事心头怒起时，她自然有办法叫柳皇后这把火烧到卢渲身上。

不过一联想到柳皇后的手段，杜宜琬又有些担心姑姑和表帮她算计东阳公主的事会不会被查出来。若是柳皇后因此事而对付她们，姑姑和表的境只怕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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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杜宜琬就有些焦急。马车一回到家中，杜宜琬连衣裳都没有换，就行匆匆地赶去了大父杜绍的院子里，把今日宫学中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那些算计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杜绍闻言后，没有说话，只是吩咐下人去把杜蔚喊来。

杜宜琬见此，不由心中有些惴惴，这桩事，她当时只是想给卢渲一个教训，也没有禀明家中长辈，自己就去做了。如今想来，自己这番行事，多有不妥，万一事不成，牵累的是整个杜家。

杜蔚来的很快，进了书房后，杜宜琬又把事向大伯父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才轻声说道：“这件事是阿俪太过冲动，忘记禀明长辈，是阿俪的过错，阿俪认罚。只是现在事闹大，阿俪担心柳皇后会不会查到贤妃娘娘头上？”

杜绍闻言，瞥了杜宜琬一眼，哼道：“你以为你姑姑像你一样，做起事来，也这么顾前不顾后的？放心吧，阿蘅在宫中多年，虽然一直不争不夺，但柳皇后想找含凉殿的错，也没那么容易。”

杜宜琬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向杜绍说道：“大父，我知错了。卢渲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过不去，我就想出手教训一下她。是我太冲动了，没沉住这口气。”

杜绍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你这宫学只怕这几天是上不成了，你就好好给我呆在浩水阁里，每天写上三百张大字，好好静静心，没事别出浩水阁。”

杜宜琬恭敬地应了是，然后行礼退下。

等杜宜琬走后，杜绍就向杜蔚叹气道：“你说咱们可都是从小就把阿俪捧在手心里的，以前是因为杜家境况不好，她多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家里的条件好了，这丫头还是这么爱操心。”

杜蔚哑然，轻笑道：“阿耶，咱家现在议事的时候，两个小丫头可都是列席的，您说不让她们操心，这怎么可能呢。”

杜绍闻言一拍脑门，颇有些后悔地说道：“都怪我！”

当年他想着杜家境艰难，家里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敢养得太过天真，以免一朝倾覆，这些孩子活都活不下去。既然调子都已定下，阿俪又因为天赋异禀，更是格外受到家中长辈的教导，如今和阿彦阿章们相比，除了不是个小郎君，其他的也不差什么。他现在才来心痛阿俪多多虑，岂不是老糊涂了。

杜蔚见杜绍如此，连忙宽w道：“阿耶莫要如此，阿俪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若真是被养得不谙世事，被旁人欺负上门了也只会哭着叫家中父兄出手，您岂不是要更担心！现在这般，别人敢算计她，她不但敢算计回去，还能出手准确，你应当高兴才是。”

杜绍摇摇头，叹道：“咱们杜家的女儿，虽说了都是要娇养，可真正被娇宠着的，还真是没有。”

杜蔚知道父亲是想起了在深宫之中的妹妹，心中顿时也有些恻然，默然了片刻，才说道：“阿耶，阿俪这桩事，许是能叫圣人对柳家再添一些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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