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简单的杜绍在看到杜蔚在杜荀和杜云彦的搀扶下，慢慢行走的时候，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阿蔚，你的腿，好了？”杜绍快步走到杜蔚面前问道。

杜蔚对着杜绍长揖一礼，解释道：“并非儿有意欺瞒阿耶，实在是儿恢复成这样连孙神医也没想到。孙神医原先见右腿伤重，便担心儿右腿废了，是以才说出留下残疾的话。谁知用了药后，竟然康复神速。儿和二弟担心引起圣人猜忌，便故意做出那般样子，让人误以为儿子不能行走。因此事机密，昨日又没有合适的时间，所以才没有告诉阿耶，还望阿耶不要怪罪。”

杜绍笑着扶起杜蔚，道：“那只要好生休养，便无大碍了？”

杜蔚摇摇头，道：“孙神医说儿的腿毕竟受了重创，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以后虽然能走路，但还会有些跛，没正常人那么方便。”

闻言杜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下，杜蔚却道：“阿耶，如此已是上天眷顾，儿很知足。”

杜绍想了想，拍着杜荀的肩膀道：“你比阿耶想得开，这很好。”随后，杜绍又看向众人，道：“都坐吧，今日事很多。”

待众人都坐好后，杜绍看向轮椅上的杜蔚，问道：“老大，冷箭和战马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杜蔚颔首：“已查明了，冷箭是神策军中的一个普通军士射的，指使之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有人找到他，拿了五十金和他家人的性命做要挟，他不敢不从。阿平顺着他给的线索去查，发现那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半点眉目破绽都没有，儿和二弟怀疑这是圣人的意思。”

也只有圣人，才会把尾巴收拾的那么干净，杜家的势力都查不出来。

杜绍点了点头，示意杜蔚继续说，余光却看向坐着的孙儿孙女们，果然见三人都已呆若木鸡，心中暗叹，这才哪到哪，一会自己要说的也不知道三个小家伙能不能接受。

杜蔚大概明白点杜绍的意思，也留意到了杜云彦等人反应，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道：“至于战马，是军需官在饲料里做了手脚，那是柳家授意的。”

杜绍摸了摸颌下的长须，冷声道：“给你看病的那个随军医士，阿赵查出来了，也是柳家的钉子。连带着在路上给林太医下药的齐健，柳家这是想要置你于死地。”

杜云彦终于忍不住了，他起身问道：“大父，我知道我们与柳家究竟有何仇怨，柳家要下此毒手，还有圣人，为何也要对付我们？”

方才听到的一切，简直太耸人听闻了。杜云彦、杜云章、杜宜琬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

杜云彦是孙辈里年纪最大的，他大概知道一些，杜家和柳家之间不对付，但是因为事情涉及到去世的祖母，杜云彦也没仔细打探过。可如今，柳家竟然歹毒至此，他自然想知道究竟。还有圣人，杜家如今无人居高位，阿耶和二叔就算打了胜仗也不存在功高盖主一说，圣人为何会这般打压杜家？

而杜宜琬心中更是难以平复，她没想到魏成帝和柳家原来这么早就对杜家动了手。那前世之事，是不是也没那么简单，杜家一夕之间败得那么快，恐怕就是魏成帝和柳家的手笔

杜绍看着发问的长孙，并没有责怪他的无理，而是道：“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明白，杜家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稳，说是风雨飘摇也不为过。”

“有些事情，阿蔚和阿荀都不知道，如今是时候告诉你们了。”杜绍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一旁摆着的十多个樟木箱子，道：“那里面装的都是账本，是你们母亲的嫁妆，也是你们母亲把它发展壮大，才在十七年前用它救了咱们杜家一命。”

此话一出，杜蔚和杜荀果然都面露讶色。

杜绍忍不住回忆：十七年前，阿蔚十五岁，阿蘅十三岁，阿荀才十二岁，都是半大孩子。那时候，他一心想着在沙场上挣功勋，建功立业把爵位再往上提一提，给阿槿争口气。谁知道，最后却是全靠阿槿才保全杜家。

杜绍收回思绪，沉声道：“先帝无嫡子，五个儿子里大皇子生得早，占了一个长字，自己也颇有才干；二皇子是贵妃所出，出生最好，母家也有实力；三皇子是宫婢所生，才学不显看似平平；四皇子出生虽然一般但文采风流，在士林中薄有名望。五皇子年纪最小也最受宠。五个皇子，除了年纪最小的五皇子，其他四个都有夺嫡问鼎之心。可偏偏最后是中庸无奇的三皇子上了位，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杜蔚答道：“是因为柳家。”

杜蔚想起十七年前先帝病重，每个派系都在为自己支持的皇子在朝堂上搏杀。最后却是一向不起眼的三皇子笑到了最后。

而三皇子登基后，原王妃郑氏连封后的诏书都没等到就病亡了。一年之后，以前的三皇子，现在的圣人迎娶了柳慎嫡长子柳思铭的女儿为后。这样看来，看似中立的柳家其实早就把注下到了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也真是够狠的，为了联盟，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可以害死。

杜绍颔首，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先帝本来属意的是谁？”

杜蔚沉思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莫非是大皇子？我记得那时候大皇子已经参政多年，储君的呼声也最高。”

杜绍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是四皇子，先帝曾私下对我说过，四皇子宽厚仁和才华横溢，母族又是书香之家，不会有外戚之忧。先帝本意让他在六部中再历练几年，就封为储君。至于大皇子，不过是竖起来挡风的靶子罢了。”

杜蔚和杜荀面面相觑，杜荀奇道：“阿耶，这等事先帝何故同您说起？”

杜绍没有急着回答，沉默了一会，才道：“是因为阿蘅。”

“阿姐！”杜荀失声道，“这关阿姐何事？”

杜蔚却瞬间反应过来，惊道：“莫非先帝是想赐婚阿蘅，让阿耶扶持四皇子？”

彼时大魏朝并不安宁，西边的吐谷浑和北边的柔然蠢蠢欲动，南边的山越先是归顺复又反叛，岭南的百夷人更是一直没消停过。阿耶当时率领的鹰扬卫打退过吐谷浑犯边，也平息过百夷人作乱。鹰扬卫是当时除了神策军外最有战力的军队，先帝有这样的想法不为过。

果然，杜绍点头：“的确如此。先帝觉得四皇子在士林中威望已够，在军方却没有根基，便想以赐婚为条件换取杜家对四皇子的支持。是以先帝才会在我出征山越前和我说起此事。我当时并未答应，先帝虽然不满却也未多说什么，只让我好生考虑，得胜归来之后再答复他。”

杜绍顿了顿，又道：“谁知我尚在前线平乱，先帝竟然病重不治，留下遗诏由三皇子即位。柳家势大，朝堂中门生故旧无数，有柳慎出面承认遗诏的真实性，三皇子受到的质疑少了很多。纵然大皇子等诸皇子不满，但当时神策大将军刁文海暴亡，右将军郭成抱病，整个神策军完全由身为神策左将军的柳慎长子柳思铭把持。不满又有何用！等我归来时，三皇子早已在杜家的帮助下坐稳了帝位，而四皇子背了一个孝中酗酒的罪名，被三皇子软禁在府中，没一个月就死了。”

“所以圣人知道了先帝欲替四皇子拉拢杜家的事情，才一直对我们杜家心存芥蒂，多方打压？”杜蔚几乎是杜绍话音刚落就反应了过来，背上已全是冷汗。

“何止是心存芥蒂，有柳家添油加柴，说是欲除之后快也不为过。”杜绍冷笑道。

“阿娘手中到底有何物？竟然能让圣人放下杀心，放杜家一马。”杜荀也反应过来，心有余悸之余，对当年的事情也更加疑惑。

杜绍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咱们和柳家的嫌隙，你们知道多少？”

杜荀看了看杜蔚，杜蔚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似乎当年柳慎想用阿娘和卢家联姻，外祖父却看不上卢县公为人，私自决定将阿娘许配给阿耶。柳慎对此相当不满。后来外祖母病逝，柳慎见外祖一脉没有男丁，便想将其弟柳恒天生呆傻的小儿子过继给外祖父。外祖父不同意，大闹了一场，气得卧病在床，一年后就仙去了。阿娘因此深恨柳家，从那以后都不曾回过柳家。”

“你说这些其实只是表面，更重要是你外祖父手中握有大量钱财。”杜绍继续语出惊人，“你外祖父除了斐然文采外，其实最厉害的本事是经商。当年你外祖父因为身体羸弱不能出仕，柳家便只拿他做一颗闲子，从不在意，任由他纵情山水。而你外祖父却在畅游名山大川的同时，暗暗做起了生意，从一间小绸缎庄发展成贯通南北的大商家，除了绸缎、杂货、药材，多宝楼也是你外祖父一手创立的。你外祖父知道瞒不过柳家，便将所有东西都记在你外祖母名下，算作你外祖母的陪嫁。并在你母亲出嫁时，全数作为你母亲的嫁妆，带出柳家。”女主的奶奶是个牛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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