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孤注一掷

作品:《重生之锦绣美人

杜绍听了杜蔚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知道杜蔚是对的,这么多年,杜家就是靠着江南航路才在圣人和柳家之间活下来。一旦失去了这条航路,他们所能指望的就是圣人的态度。

他想让杜家活着,杜家就能活着。他若不想,只需要作壁上观,柳家就能扑过来咬死杜家。

可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一场用杜家身家性命作注的豪赌。赌赢了,自然一切好说。赌输了,杜家就真的一败涂地没法翻身了。可是如果不赌,他们就连赢面都没有了,只能是坐以待毙。

杜绍有些叹息地说道:“阿蔚,咱们杜家从搅进这桩事开始,就已经没有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了。为今之计,只能搏一把。”

杜蔚闻言也有些黯然,随后他思量了一番,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他看着杜绍道:“阿耶,既然要赌,何不赌大一点。咱们杜家的注下得越大,说不定赢面也就越大。”

“你的意思是?”杜绍疑惑道。

“航道、多宝楼,咱们全不要了!”杜蔚斩钉截铁地说道,“还有咱们全家的官位也全都辞掉!”

此话一出,不要说杜荀了,连杜绍也是眉头一跳。

杜绍看向杜蔚:“你的意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蔚点点头,继续道:“不光如此,阿耶,我方才听您所言,你和阿娘在同圣人博弈时,一直把咱们杜家放在和圣人相等的位置上,纵然落于下风,却也从不曾卑躬屈膝。这或许才是圣人一直不放心杜家的原因。”

“你这是何意?”杜绍眉头微皱。

杜蔚解释道:“阿耶,我明白您和阿娘不耻圣人的为人,哪怕迫于无奈要和圣人为伍,心中也不愿失了杜家的风骨。可是站在圣人的角度来看,前有先帝让杜家扶持四皇子一事,后来杜家纵然表示归顺,也从不曾从心底真正服从于他。以咱们这位圣人独断专行又疑心深重的脾气,如何能不多想。阿耶,您细想一下,圣人他得位不正,最恨的就是有人质疑他的帝位呀!”

杜蔚顿了顿,见杜绍面露沉思,便继续道:“杜家是知道先帝心意之人,本就是触了圣人的逆鳞。这么多年来,圣人不动我们,除了他需要钱和对付柳家的联盟之外,何尝不是想驯服我们杜家彻底为他所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把姿态放到最低,放下身段,让圣人觉得我们杜家已经山穷水尽彻底归顺了,让他把目光和精力都放到柳家身上。如此一来,杜家就能缓过这口气,从新谋划布局。”

杜绍听了杜蔚的话,脸色变得深沉,一直没有言语。

杜蔚见此,知道杜绍心中不甘,道:“阿耶,您教过我,两军对阵,不能有意气之争,偶尔也要学会示敌以弱。”

“可这不是意气之争,你要我丢的是杜家的风骨。”杜绍急声气道。

杜蔚闻言正色道:“阿耶,儿绝不是这个意思。杜家的风骨,儿子从不敢舍弃。如今,儿子并不是要杜家奴颜屈膝,而是杜家一向刚强惯了,过刚易折,是时候要示人以弱,以退为进。”

杜绍默然良久,胸口起伏不定,似是难下决断,他看向一旁杜荀,问道:“阿荀怎么看?”

原本一直沉默的杜荀,这时开口道:“阿耶,您曾告诉过儿子,杜家的人膝盖可以跪下去,但背永远要挺起来,这句话儿子从不敢忘,我知道,阿兄也不会忘。”

杜绍长叹一声,半晌,终于道:“我下午就进宫。”

杜蔚松了一口气,面露愧色道:“是儿子不孝,不但不能替阿耶分忧,让阿耶这把年纪还要心力操劳,如今连阿娘的嫁妆也没法保住,是儿子的过错。”

杜绍摆了摆手,道:“我和你阿娘当年就商量好,原不准备把这些事情过早的告诉你们,就是不想让你们早早的背上包袱。可如今杜家已是关键时刻,杜家上下须得团结一致才行,半点行差踏错,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说到这里,杜绍看了看一边安安静静的小辈们,云彦还能维持镇定,云章和阿俪却是有点吓呆了。杜绍心中暗叹,其实原也不想把小一辈们这么早就拖进来,可是杜家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早点让这群小家伙们多点历练也是好事。尤其是阿俪,因为梦兆之事,杜绍发现这个孙女其实很聪明,如此早慧,必不能白白浪费了。

想到阿俪,杜绍复又看向杜蔚和杜荀,问道:“阿俪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杜蔚和杜荀都点了点头。

“阿耶放心,您的意思我和阿荀都明白,往后我们会保护好阿俪的。”杜蔚说道。

杜绍对自己两个儿子的为人还是很放心的,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们还有什么事要问吗?”说了一上午的话,杜绍微微有些疲倦,他半合上眼睛问道。

杜荀见状,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倒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不过,阿耶可否让阿赵帮我查两个人?”

杜绍有些疑惑,睁开眼睛看向杜荀,问:“什么人?”

杜荀立刻道:“阿耶,此番儿能够如此迅速的攻下鹤望城收复湖州,全靠有人相助。据我探查,张贺军中有一名叫楚帆的校尉和一名叫贾放的谋士,这两个人明着投靠张贺,暗地里却一直在给儿子传递情报。湖州的兵力布防图就是他们送来的。甚至在攻打鹤望之前,也是他们联系上儿子,约定时辰打开鹤望城的东门,让儿子能带兵杀入,连带张贺也是那名叫贾放的谋士所杀。儿子本来想找到他们,向他们道谢请功,然而鹤望城破后,儿子就再也没有寻到他们的踪迹。阿平费了许多功夫,才打探到他们有可能来洛京了,所以想请阿赵代为在洛京中寻觅一番。”

“竟还有此事!”杜绍也是第一次听到鹤望大捷的内幕,点头道,“确实该找到好生道谢,我会吩咐阿赵的。”

“多谢阿耶。”杜荀道。

杜绍见众人没有疑问,便让各自回去,临走前还吩咐杜蔚和杜荀道:“李氏和朱氏都是咱们杜家的好媳妇,我今日未叫她们过来,并非不信任她们。你们回去可以自己斟酌将事情托出,夫妻之间不要留下嫌隙。”

杜蔚和杜荀心中微松一口气,连忙应诺,带着一干小辈退出了石室。

杜绍见众人走了,自己又枯坐了半天,似在思量什么。

回到明华院的杜荀,先将杜云章和杜宜琬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屏退左右后,杜荀沉声道:“你们两,都给我跪下。”

杜云章和杜宜琬不敢迟疑,连忙跪倒在地。

“今天的事情,你们都听清楚了吗?”杜荀的声音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严厉。

杜云章和杜宜琬异口同声道:“听清楚了。”

杜荀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郑重说道:“那就给我烂在肚子里,牢牢地记在心里面,半个字不许往外面说,半个字也不许忘!如有违背,就别我不念父子之情。”

杜云章和杜宜琬亦郑重说道:“儿子(女儿)不敢忘记父亲教诲。”

杜荀用锐利里目光又来回看了看杜云章和杜宜琬,见两人面容整肃,目光清明,知道两人是听进去了,才道:“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午膳就在各自房里用吧,不必来正房了。”

杜云章和杜宜琬应诺,准备起身离去。走出房门之前,杜宜琬似是想起什么,有些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和杜云章一同走出了书房。

走在回去的路上,杜云章拉着杜宜琬的手,稍稍用力握了握,对着杜宜琬轻声安慰道:“阿俪,不要怕。”

少年郎的声音明明还有些发飘,但目光却是温暖而坚定。

杜宜琬看着自己都还是孩子的自家阿兄,原本还纷乱惶然的内心忽然沉静下来。她冲着杜云章灿然一笑:“我不怕,阿兄也不要怕。”

杜云章咧了咧嘴角,伸手轻拍杜宜琬的脑门,笑道:“阿兄才不会怕!”

杜宜琬捂着脑门笑,心里想着:我有这样的家人,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回到房后,杜宜琬心境平和了许多,她没想到,前世许多看起来很简单明白的事情背后,其实有那么多的曲折和谋划。

今日听了大父的述说和大伯父的分析,杜宜琬觉得大伯父是对的,大伯父的选择看似让杜家退了一大步,但依着魏成帝的脾性来说,这一步退得值。至少让杜家从魏成帝和柳家的夹击中退了出来。等到魏成帝和柳家真正对上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杜家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前世大父会做那样的选择,看来和柳家的误导、大父自身宁折不弯的脾气有关。他交出航道并且选择资质差一点的阿耶来继承爵位,以为就能换来魏成帝过杜家。却不知道他这样把自己放在和魏成帝平等地位谈判的姿态,反而激怒了气量狭窄的魏成帝,从而才会有后面的祸事。大父应该也是后来看明白了,才会悔恨交加,以至于早早病逝。

杜宜琬想清楚之后,推开了窗户,看着又扬起鹅毛大雪的天空,也许她重生一次,救回大伯父才是杜家真正的转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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