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荀一脸笑意地从皇宫里出来，然后打马就回了杜家。一直到见了杜绍和杜蔚时，杜荀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凝重。

“阿耶，圣人召我进宫虽说了许多封官许诺的漂亮话，但其实就是要把我当刀子，让我肃清柳家在宁州的势力。”杜荀开口道。

杜绍和杜蔚相视一眼，对圣人的做法并不意外。

“咱们去书房说，阿彦他们已经等在那了。”杜绍拍了拍杜荀的肩膀，率先走出了房间。

自从上一会杜绍和家中众人说明杜家的处境后，便有心让小一辈们尽快成长起来，所以现在家中大事，他也会让小辈旁听。

杜蔚杜荀也知道杜绍的打算，并没有异议，两人紧跟着杜绍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指的是书房中的密室。和上回一样，赵管家守在密室门外，三人相继从石阶上下去。

杜云彦和杜云章带着杜宜琬，见到三人后立刻起身行礼。

杜绍摆了摆手，让众人像上回那样坐着。等人都坐定后，杜绍看向杜荀道：“我和你阿兄已经猜到了，现在就是等你回来一同商议。阿荀，你有什么想法？”

杜荀垂眸沉思了片刻，斟酌着说道：“阿耶，你知道我这个人一根筋，虽然没那么多心眼，但我还是觉得咱们不能完全按照圣人的要求做。柳家是和咱们有仇，但这个时候柳家要是真倒了，圣人也不会给我们好日子过的。”

杜绍没有表态，转而看向站在后面的杜云彦等人，道：“你们三个也别傻站着，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三个小家伙没想到杜绍突然发问，面面相觑了一会，杜云彦率先说道：“大父，阿彦觉得二叔说的有理，圣人现在不过是把咱们杜家当成了好用的刀，有猎物在时，自然刀越锋利越好。等没了可宰杀的猎物，圣人恐怕又要担心刀会伤到自己的手了。但是若是不按照圣人的话做，又怕圣人立刻就翻脸，毕竟想给圣人当刀子的，还是大有人在。阿彦觉得，咱们得在圣人和柳家之间寻一个平衡点，既能让圣人满意，又不过分得罪柳家。”

杜绍心中对这个嫡长孙的看法很是满意，不过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微微颔首，又看向旁边的杜云章。

杜云章见杜绍的目光看过来，也赶忙说道：“大父，阿章不太懂这些。但是阿章也明白，圣人一直信任的都是褚家、王家，咱们家就算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在圣人那里讨了好。而且阿章上回听您说，柳家势大。阿耶若真在宁州伤了柳家，柳家肯定是要反扑的，到时候圣人不见得会保咱们。”

杜绍还没说话，杜荀已经笑道：“小兔崽子，跟着你大伯父学了一些日子，是有点长进。”

杜云章难得被自家老子夸一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杜绍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就去看杜宜琬。

相比起两个孙儿，杜宜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凝重，这下杜绍心头咯噔了一下，难道这个孙女又梦到了什么不成？

不等他发问，杜宜琬已经抬头道：“大父，阿俪觉得柳家根深叶茂，朝中内外都有他们的爪牙，纵然一时被圣人压制在下风，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树倒猢狲散。更何况安北经由柳家两代人经营，柳家在那里的势力绝对不是圣人一朝一夕能撼动的。阿耶去了宁州，绝对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就像大兄说的那样，咱们最好表面上让圣人高兴，但是私底下，恐怕和柳家还是要达成默契才行。”

从今早听说自家阿耶被派往宁州开始，杜宜琬就一直在思量。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杜家又会被牵扯到宁州的事情里面，所以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急的不行。

虽然她重活了一世，但毕竟前世这会她也才五岁多，朝堂上的事她怎么可能知道，且宁州远在千里之外，那边的消息她更是无从得知。要不是因为蓼蓝是从宁州逃难来的，她连这场旱灾引发的变动都不知道。

不过一想到自家阿耶就要去那地界，一想起前世宁州刺史走马灯一样的换，杜宜琬就强迫自己沉下心，努力回想，终于是记起了桩她成年后还会被人说起的大事。

那件事，在阿耶去了宁州后，应该会有用，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杜家完全站到柳家的对立面去，那样的话，阿耶就会有危险。

毕竟，杜宜琬可是清楚的知道，这场博弈，最后的赢家是柳家。是以，她才会在大父询问时，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好在，似乎长辈们都没有和柳家硬碰硬的想法。

杜绍听了几个小辈的想法，心中颇感欣慰。其实昨日夜里，他就和大儿子杜蔚商量好了，杜荀去了宁州要左右逢源。纵然他心底恨柳家恨得要死，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杜家现在是在鸡蛋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见几个小辈都有这番见识，杜家后继有人呀！一个家族只要有人在，就不会败。

“你们都说得不错，阿荀这番去宁州，要多长点心眼，咱们既不得罪圣人，也不得罪柳家。”杜绍一句话就给杜荀的宁州之行定下基调。

杜荀闻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面露难色，“阿耶，你让我去把握这个度，可不是难为我吗？而且，这次去，圣人还给我安排了一个长史，美其名曰是帮我分忧，其实就是来监视我的。”

他向来性格爽直，是个急脾气，虽然不是笨蛋，但和那些心都筛子的人精，自然是不能比。圣人安排的这个长史，只怕没那么好糊弄。

听杜荀说圣人还给他安排了一个长史，杜绍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有这么个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杜荀行事起来多有掣肘。

一直没说话的杜蔚，这时看向弟弟，问道“那长史叫什么，是什么来历？”

杜荀道：“叫余伟志，是个寒门子弟，以前在冀州的恒县做过县令，刚调进京做刑部员外郎没多久。”

杜蔚在脑中思索了一番，道：“这个人我没听说过，不过既然能被圣人放心，想必也有些来头。你放心吧，我会让人好好查查他。你只管在宁州做你的事，这个人，我来给你处理。”

杜荀听杜蔚这么说，心里顿时一松，对于自家兄长的手段，他还是有数的。

“就算没有这个人，柳家那边，咱们要怎么通个气呢？”

杜荀是长年行军打仗的人，自然知道战场上和友军信息不畅的害处。官场如战场，柳家虽然不是友军，但杜家起码也要表明态度，不然难免误伤。

杜蔚却摇摇头，解释道：“你着哪门子急！圣人派你去宁州，最着急的是柳家。放心吧，柳慎那只老狐狸最会揣度人心，柳家一定会先派人来和我们联系。咱们现在要沉住气，上赶着的和费力得来的，能一样吗？”

杜荀一想，可不是，现在是他要去宁州给柳家捣乱，柳家才该是最着急的。

“既然这样，那此事也一并拜托阿兄了。反正我去宁州那边首要的肯定是赈灾，一时半会也扯不到柳家。”

杜蔚点了头，道：“左袁这人我知道，是个细心有成算的。出了这件事，他为了家人，肯定不会让圣人抓到柳家的把柄。你安心先去宁州赈灾，后面的事，遇上了，再说。”

杜绍见大儿子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便道：“阿荀，既然你明日就要启程，就先回明华院收拾一下。该带那些人去，你也要心里有数。大家也都散了。”

众人应是，等杜绍先走后，才跟着离开密室。

杜荀看着天色尚早，打发了儿子先去前院，然后自己抱着女儿回了明华院。

“阿耶，你去宁州一定要当心。等那边情况好点了，你就接阿娘阿兄和阿俪过去好不好？”杜宜琬搂着自家阿耶的脖子，十分认真地说道。

杜荀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心，心里就是一软，他刮了刮杜宜琬的秀挺的鼻梁，安慰道：“好，等阿耶把宁州的事情理顺了，就接咱们阿俪过去。我听说宁州冬天可冷了，阿俪到时候别怕吃苦就行。”

“阿俪才不怕，阿耶不许小看阿俪。”杜宜琬抽了抽小鼻子，对着杜荀撒娇道。

杜宜琬可爱的模样让杜荀心底的忧虑少了许多，他笑着颠了颠杜宜琬，正想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妻子朱氏已经等在明华院的院门前。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朱氏面前，杜荀刚开口喊了一句“阿颖”，朱氏就已经道：“事情我已经知道，行李都给你备好了，你来看看，还缺什么。”

杜荀见朱氏虽然笑着，但眼睛里的离愁别绪掩都掩不掉。莫名地，杜荀就觉得心疼。这几年，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军营里呆着，很少陪伴妻子儿女，的确是亏欠良多。

这时，他忽然觉得阿俪的建议的确不错，若他真能在宁州站住脚，把妻儿接过去，倒是能多陪陪她们。我是作者君的可爱基友，作者明天要去复查了。让我们一起期待作者早日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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