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帝得了杜荀在宁州站住脚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但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那么高兴。

柳安霖下朝回府的路上，脸色就不是很好看，虽然他们和杜家有过约定，也答应帮助杜荀在宁州站稳脚跟，但杜荀却拿他们柳家的人开刀，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就不信，杜荀没查出廖家走得是他们柳家的路子才攀附到这个位置。如今翻脸不认人，难道杜家是想毁约不成。

柳安霖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敲打一下杜蔚，忽然一个绑着布条的石头被扔进了他的马车里。

这个手法倒是似曾相识，柳安霖目光一凝，示意马车里服侍的随从将布条拿过来。

柳安霖接过一看后，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心中却是不屑道：还算杜家有明白人。

回府后，柳安霖换了朝服就去了柳慎的屋子。

敞亮朴拙的屋子内，众人都以为卧病在床的柳慎随意穿了一身家常衣服，正靠在窗前逗鸟玩，气色要多好有多好。

“大父安好。”柳安霖一进来就先恭恭敬敬地给柳慎问了个安。

柳慎看见柳安霖来了，让仆从将装着画眉的鸟笼拿走后，笑着道：“阿霖坐吧。”

柳安霖上前先扶着柳慎入座后，自己才坐在下首。然后将袖中的布条递给柳慎，道：“是杜蔚让人送来的。”

柳慎接过布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杨林夺权，杜荀相助，郑谦贪财。

“嗯，这杜家老大的确是个聪明人，”柳慎笑着点头，“他们杜家现在就一个杜荀为官，自然是不能出岔子，可他杜蔚要想把世子之位坐稳，可不能光靠他那个老子。”

柳安霖应和道：“杜蔚这样做也算是给杜家留了一条后路。大父，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做？抚宁折冲都尉的位置可不能落在杨林手里，那里可离石龙山太近了，万一若是。。。”

柳慎摆了摆手，示意柳安霖不要多言，随后不疾不徐地执起案上的茶壶，缓缓地给两人斟了杯茶，轻尝了一口，才道：“何必着急，杨林想要给他就是。郑谦虽然也是个听话的，但他小辫子太多，没左袁和他打配合，他都不是杜荀的下饭菜。”

柳安霖见自家祖父如此云淡风轻，愕然片刻，石龙山那里可藏着要命的东西，万一被杨林查出来，那真是不反也要反了。只是以大父的为人，又怎么作此束手待毙之事。

似乎一道灵光闪过脑中，柳安霖愣了愣，不可置信道：“大父，莫非那杨林是你的人？”

“孺子可教。”柳慎颔首。

柳安霖轻笑出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大父，我知道要怎么做了，郑谦的家眷我会安排好的。”柳安霖说道，“大理寺那边的人传了话来，左袁有点快撑不住了。”

天天严刑拷打，都快没人样子了，却偏偏还要被吊着一口气，死去活来的折腾。左袁这样的文官出身，能挺到现在，实属不易。

柳慎淡声道：“既如此，看在他一场忠心的份上，叫人送他一程，也少受点罪。”

柳安霖点了头。

柳慎又道：“宫里可有消息？”

“娘娘那边您不用担心，一切都是妥当的。褚嫔身边如今都是娘娘的人，连圣人都不知道。”柳安霖低声答道。

柳慎颔首，吩咐道：“给你父亲去个信，把最近的事情都说清楚了，顺便盯紧高句丽那边，圣人只怕在那里还有后手。”

柳安霖心底莫名有些担忧，但一想到柳慎不动如山的样子，瞬间又有了底气。于是恭敬地道了诺，又关心了柳慎的身体两句，便回自己房去了。

杜家这边当然也知道了宁州的情况，不然杜蔚也不会故意漏了消息给柳安霖。

而此时，暗中摆了柳安霖一道的杜蔚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明正院正屋中，望着正一脸期待看着他的杜宜琬，调侃道：“阿俪就这么不愿意留在洛京？”

自从知道宁州无忧后，杜宜琬就想母亲和兄长带着她早些去抚宁城与父亲团聚，一是为了彻底解决余伟志和幕僚之事，二是不日安北战事将起，到那时只怕父亲就不愿意接他们过去了。

只是不知如今时机是否恰当，杜宜琬就先过来询问伯父杜蔚的意见。

“大伯父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去宁州，既能与阿耶团聚，又可以增长见闻，何乐不为？”杜宜琬笑道。

杜蔚亦笑道：“阿俪倒是越发伶俐，只是时机未到，你且安心再等几日。”

杜宜琬闻言思忖片刻，道：“是否要等杨林任了宁州折冲都尉？”

杜蔚颔首：“还要等柳家再来相激。”

杜宜琬明白大伯父是想让柳家再次出手离间他与阿耶的兄弟之情，到时大伯父再靠过去，柳家不复相疑。

“既如此，我就趁这几日多写一些小食方子，让阿圆尽快做出来。”

到了宁州情形如何还未可知，再加上安北战事一起宁州必定忙乱，也不知道那时她是否还有闲心寻思此事，不若早作准备。

杜蔚也明白，却仍是关心道：“切莫太过劳累，你上回想了那些，足够望江楼今年之需。”

杜宜琬笑着点头，却没说话。等到回到明华院后，便开始回忆前世卫峻找来的那些方子。

心念起，一想起卫峻，杜宜琬又开始担忧。安北辖景州、燕州、幽州三地，也不知道卫郎君到底被派往何处？

燕州、幽州接壤邻国，是屯兵重地，其中又以幽州最为危险。

幽州西北对着赫赫，东南挨着高句丽，地势极为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这些年赫赫依附柔然，一直蠢蠢欲动，在那里戍边，一遇战事，绝是九死一生。

万一卫郎君被分到幽州，这战事一开，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凶险。

杜宜琬越想越心神不宁，随后只好安慰自己，前世卫郎君都能从安北回到安西，没道理这一世反而不成，哪里就会那般倒楣被分到幽州。罢罢，等自己随家人去宁州后，不若让阿耶稍加打听，说不定还能照拂一二。

主意一定，杜宜琬就更想早日去宁州了。

却不知她忧心之事已然发生，卫峻正是被分到了幽州一座临近高句丽的边地戍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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