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杜家受杜宜琬拖累被逼离开洛京，纵然日子艰难，却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要不是嗣凉王插手，杜荀早就在凉州站稳了脚，何至于有后来之事。

而且流民之乱同嗣凉王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克扣赈灾粮，又故意煽动民众，安西重军驻防之地又怎么会起民乱。且这场民乱还是在柔然大军压境之时闹起，摆明了是嗣凉王私通外敌。

除了嗣凉王害得杜宜琬家破人亡之外，宁安郡主更是害她身死的罪魁祸首，对于这两个人，杜宜琬一向恨得咬牙。只不过杜家的势力还不足以和嗣凉王抗衡，她也只能想办法做点小动作给嗣凉王添堵，正面对上却是不是时候。

就在杜宜琬思索怎么把嗣凉王的事情给搅黄的时候，杜蔚和杜荀的谈话还在继续。

杜蔚道：“柳家虽然在朝堂之上略占上风，但京畿重地的军队大都还是握在圣人手里。龙武卫、金吾卫、神策军的统领都是圣人的心腹，雍州卫稍微复杂一些，雍州卫大将军虽是圣人的人，但他手下的左将军却已经被柳家收买，是柳家的一步暗棋。即便如此，就算京城有变，雍州卫能被左将军全部掌控，雍州卫的兵马加起来也才八|九万，比改制后的神策军少一万余人，再加上金吾卫和龙武卫，雍州卫的兵马讨不了便宜。”

杜荀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柳家想逼宫却是不太可能了。”

杜宜琬听到这句话，却觉得不对，前世魏成帝薨逝的也很突然，杜家一度怀疑是柳家在其中做了什么。但那个时候，杜家远隔千里，京中又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传出，所以他们也不好断言。直到后来她从卫峻那里得知，龙武卫左将军杨林竟然是柳家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宫城的防卫早就落在柳家手中。

今生因为多了阿耶的缘故，杨林未能入京而是留在了宁州，尽管这颗棋子不能再发挥前世的作用，但柳家能收服一个杨林，自然也能收服别的将领，她并不觉得魏成帝的处境很乐观。

杜宜琬想了想，就把心中所忧说了出来。

杜绍父子三人先是一怔，随后脸色逐渐凝重。

杜宜琬见此继续道：“韦家既然都能暗地里和柳家互通款曲，难保圣人别的心腹不会生有二心。”

杜蔚蹙眉颔首，沉吟了一下道：“神策军的左将军是施一雷，现在神策军中隐隐以他为首，我若是柳家，必定先对这个人下手。”

柳家手里若握住了雍州卫和神策军，金吾卫和龙武卫还有何惧。

杜荀沉声道：“施一雷这个人野心太大，难说不会被收买，我在神策军中时会留意他。”

杜云彦亦道：“他的长子施泽柏就在雍州卫中任校尉，我也会多加留心。”

杜蔚道：“你们也别做的太显眼，心里有数就行，别的我会交代暗卫去做。”

杜荀和杜云彦都点了头。

杜宜琬听着心中松了一口气，前世杜家被陷害的事情八成就和这施一雷有关，大伯若是愿意派人盯着他，那他今生想做什么不利杜家的事情就容易被察觉，让杜家早做提防。

说完了朝堂上的事情，杜绍看着英姿勃勃的小孙子，便道：“阿章也十七了，你们有何打算？”

杜荀轻叹一声，“说起来张家这几年是越走越好，当初张宪之调任岭州刺史之时，我便想等阿彦和阿章大一些了，就都送去那里攒点功勋，谁知看圣人这个架势，还是要把咱们杜家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张宪之当初救驾有功，张家借此机会牢牢地抱住了圣人的大|腿，圣人也愿意接纳张家的势力，平时便多有抬举。柳家自然不希望卧榻之旁有一颗钉子，便施压想把张宪之挤出海州。圣人也知道事不可为，刚好岭州刺史告老，圣人就把张宪之派去岭州，替他管着岭南的钱袋子。

而张宪之去岭州前定下了次子和韦家二房嫡长女的婚事，张家和韦家彻底站在了一条船上，从此张家在外，韦家在京，相互配合之下，张、韦两家都是水涨船高。

尤其是韦家，韦廉从秘书少监升任中书侍郎，虽然品级上只是提升两阶，但却是从一个清要官一跃成为左右朝堂的实权人物。当真是羡煞旁人。

因为当年张氏的事情，张家和杜家一向交好，杜家两兄弟要是去了岭南，有张宪之在，绝对不会有人敢抢两人功劳或压着他们不让出头。所以杜蔚和杜荀当初的打算就是把两个孩子送去岭南，谁知圣人突然横插一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既然岭南太远圣人不放心，就让阿章去金吾卫好了。”杜蔚想了想，低声道，“待个一两年历练一下，再去并州。”

金吾卫平日里管着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不就是协助京兆尹缉拿犯人维护治安，比不得龙武卫光鲜，是天子亲卫，同样也比不得神策军，有出兵作战的可能。

但金吾卫却好在消息灵通，三教九流的人都要打交道，有些事情越是这些底层的人越能寻到门路。

何况杜蔚也看出来了，阿章这个侄儿有些纯厚，只怕以后容易吃亏，不如就去这金吾卫多见见人生百态，晓得那些底下人为了活下来，能有多狠。

杜荀对兄长的这个提议没有意见，他们杜家已经有人在神策军和雍州卫了，总不能再把人送到这两个地方。而龙武卫是亲卫，向来都是圣人心腹中的心腹，阿章去那里也不合适，想来想去也只有金吾卫最好。

杜绍见两个儿子都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以杜家现在的能量，替杜云章在金吾卫里谋个校尉或是旅帅，都不算是难事。

这样一来正事算是说完了，杜绍也不多留膝下儿孙，挥了挥手就让他们各自回去，别来扰他清静。

杜宜琬心中却还有一件事，一直等出了松鹤院，她才快步走到杜云彦身边，轻声道：“大兄可得空？我想问问你卢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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