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杜宜琬推测的那样，晚间用完晚膳后，大父杜绍将他喊到松鹤院的书房。

看着杜绍面露愧色，杜宜琬连忙开口道：“大父，您不用多言，我都明白的。何况进宫伴读并没有您想的那样不好，城阳公主很好相处，姑姑也会护着我的。”

身为杜家女，既然享受家族的供养和长辈的|宠|爱，那当家族面临困境之时，自然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再说了，杜宜琬真不觉得伴读这件事苦，去哪里读书不是读，不过是要多留心多受些委屈罢了。和前世的颠沛流离相比，这又算的了什么。

最要紧的是，要是她没记错，宁安郡主现在也在宫学里读书。她不想让宁安郡主那么早就回到凉州去，那就只能让宁安郡主出事或者犯错。

在宫里出事，太过引人瞩目而且有被查出的冒险，杜宜琬并不打算把自己和杜家拖下水。那就只能让宁安犯错，或者让别人发现她的错处，要做到这一点，杜宜琬只能趁着伴读的机会接近宁安，伺机而动。

杜绍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杜宜琬的发顶，道：“你一向是个懂事聪慧的孩子。”

“大父无需担心，阿俪知道分寸，”杜宜琬笑道，“您要是真担心我受委屈，不如先帮我打听打听现在宫学里几位公主的伴读都是谁？是哪几位国子监的博士去宫学里授课，脾性如何？”

宫学一向是给皇女和不满八岁的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当今子嗣不丰，现在膝下也不过才两儿四女。

雍王和吴王两个儿子，今年一个十九一个十七，都是成年皇子，早早开府建牙有了自己的僚属，也有了官职差事在身，平时进宫多是在前朝听政或是去各自母亲的宫里请安，绕到宫学的机会很小。杜宜琬一点儿也不担心会招惹上这两尊神。

至于四位公主，依着她前世的记忆，皇后所出的东阳公主性子骄狂行事急躁，但不怎么有头脑，自己躲着点远着点也就是了。这位公主的伴读是礼部侍郎谭维汝的孙女，那倒是个名门淑女，和她祖父一样平时不言不语看着木讷，心中却很有数。这样的人，不难相处。

而韦淑妃所生的溧阳公主，杜宜琬前世耳闻的少，只是听说这位公主和她母妃一样性子温柔，颇有几分书香气。

这话前世杜宜琬信，这辈子也就当笑话听听，韦淑妃要真是个只会吟诗作对的温柔女子，怎么可能坐稳淑妃之位。不过溧阳公主既然有这样的名声在外，那就说明这人行事不会太过出格。自己只要和她没什么利益冲突，想来也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溧阳公主的伴读则是韦家的韦修晴，前世传说中世家女的典范。这样的人和她陪伴的公主一样，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只要杜、韦两家没什么矛盾，她也不会来对付自己。

而段昭容所出的小公主才三岁，封号都还没有，更别提去宫学上课。何况，杜宜琬没记错的话，这位小公主根本活不到来年。

宫学之中唯一要注意的不过是看似落落大方实则阴狠毒辣的宁安郡主而已，这回杜宜琬有心算无心，宁安郡主也不定能讨着好。

说是要杜绍去打听情况，其实杜宜琬早就把宫学里的几个贵人和伴读都寻摸清楚了。如今这般说一是要安杜绍的心，二是真想知道宫学里几位先生的情况。

宫学中教书的先生都是国子监里的博士，学识渊博，教导她们是绰绰有余。不过正是因为学识好，来给这么一群无所事事的公主们上课，心中恐怕有些不甘，倘若有个别脾气不好的，不好对着公主们发火，却能拿她们这些伴读撒气。

杜宜琬不想受无妄之灾，自然还是要把这几位先生的脾性先弄清楚。

“这些你都不必忧虑，大父会帮你弄清楚的。”事已至此，杜绍也不再纠结，而是道，“你这两日想去哪里就去转转，三日后入宫伴读，逢五逢十才能休沐，可不比你在家中悠闲。”

杜宜琬乖巧地点点头，道：“我明日想带着阿佑去拜访清宁道长，看看请道长指点阿佑几句，后日再随母亲去一趟昌宁县公府。”

杜绍见孙女有自己的规划便不再多言，让人下去休息。

次日一早，杜云章护送着家里的女眷一齐去了长云观敬香赏花。

这几年圣人的身体不太好，对鬼神之说也就更加敬畏，连带着对清宁道长也越来越推崇。

水涨船高之下，长云观的香火十分旺盛，来求见清宁道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清宁道长不胜其扰，越发深居简出。只是民众热情不减，长云观每日都香客盈门。如今正逢三月桃花盛开，来长云观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杜家昨日便遣仆从来长云观定下了一个休息的小院，杜家女眷避开喧闹的人群，直接去了小院歇脚。

朱氏和杜宜琬整理了一下衣裳首饰，去了堂屋喝茶，彼时李氏、小李氏和杜宜琰已经到了。

朱氏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才道：“我三年前回来时，也不见长云观香火如此鼎盛，怎么才几年，就到了这般地步。要不是昨天嫂子提前派人过来，只怕咱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氏笑道：“圣人这两年越来越崇信道教，清宁道长进宫的次数也比以前还多，这倒也就罢了。可是前年的新科状元却在琼林宴后亲自来长云观道谢，说是当年他落魄时偶遇清宁道长，道长说他有状元之才并赠了金帛助他渡过难关，这才让他坚定本心，一心向学，有了现在的成就。”

“这话流传了出去，大家原本只知道清宁道长道法高深，却不知他相面亦是如此之准。顿时一传十十传百，个个都想请他一观面相。清宁道长闭门谢客，发出话说只看有缘人。所以大家不管有缘没缘，都想来这长云观碰碰运气。”

朱氏和杜宜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原委，当下也有些吃惊。尤其是杜宜琬，她实在想不通，那个那般爱躲清静之人，怎么会故意惹事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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