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宜琬听到清宁道长松了口风，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正欲开口让杜宜琰也过来。

看出她心思的清宁道长却忽然道：“她本是必死之人，因你之故才活了下来，上天让她生而耳聋便是已然平衡了天道，往后，她自会福泽绵长，你不用替她担心。至于面相，看不看差别都不大，你不用叫她来了。”

杜宜琬微微松了一口气，应声道：“多谢道长指点。”

“哎，我这一生泄露天机太多，只怕离期不远。”清宁道长忽然低声一叹。

杜宜琬闻言眸光一缩，盯着清宁道长仔细瞧了瞧，见他神情黯然不似作伪，杜宜琬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既然知道天机不能多说，怎么还把自己懂得相面铁嘴直断的名声放出去？”

说什么状元公来道谢才传出去的，这话她半点不信，要是清宁道长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就必定不会让人知道，一如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望江楼的各色糕点菜谱出自杜家之手。

清宁道长颇为坦然地承认道：“这件事我是故意，我没师父那样的好运气能收一个像我这样惊采绝艳的弟子。我这一走，只怕长云观要就此败落，不如现在先多积攒一些名声，留下一些传说。”

杜宜琬听清宁道长这样说，心中忽然有些难受起来，莫不是真的天道无情，道长要安排好身后事了。

想起这些年清宁道长对她的照拂，杜宜琬眼睛微红，低声问道：“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道长您虽泄露天机，却也是助人为善，这些都不算功德吗？”

清宁道长见杜宜琬一脸沉痛，心中暗笑，先是摇了摇头，见杜宜琬越发黯然，才抚了抚胡须道：“看在我时间不多的份上，丫头你手里还有多少好吃的菜谱呀，不如现在就拿出来给我，让我饱饱口福，省得路上还惦记着。”

心中沉痛的杜宜琬顿时面色一僵，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老顽童一天不耍人玩就心里不痛快，她也真是蠢，瞧清宁道长这红光满面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像是命不久矣的。

杜宜琬咬了咬后槽牙，瞪了清宁道长一眼，想骗吃骗喝也不带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偏偏清宁道长脸皮一向比城墙厚，半点没被杜宜琬眼中的恼怒所影响，继续道：“丫头你也太小气了，我都快走的人了，你居然连几张菜谱都舍不得！”

杜宜琬咬牙切齿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清宁道长反应，拿起食盒行了礼就走。

杜宜琬前脚出了院门，后脚就传来清宁道长的笑声，听到动静的杜宜琬越发脸黑如锅底，深感自己果然是多年不回洛京，就忘这位的本质。

等回到杜家女眷所在的小院时，杜宜琬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笑着把清宁道长说杜宜琰福厚绵长的话告知了众人。李氏当即喜上眉梢，拉着杜宜琬的手不住道谢，倒让杜宜琬十分不好意思。

这件事了，众人又欢欢喜喜地在长云观用了素斋，下午才打道回府。

待回到永定县公府，杜宜琬在浩水阁换了一身家常衣裳，便跑去了朱氏的明华院。

朱氏亦是刚刚换好衣服正倚在凭几上听飞霞禀告今日琐事。

原先朱氏身边的一等侍女飞霞流云等人都嫁了人，将二等的南袖、东珠几个提成了一等。不过因为飞霞向来得用，朱氏当初让她出嫁生了孩子后，又叫回到身边来做管事妈妈，和阿陈一起帮着她处理内院事宜。

杜宜琬进来时，笑着同飞霞打了一声招呼，便坐到朱氏身边，笑眯眯地说道：“阿娘，我今天来你的明华院蹭饭，你叫阿圆做几道我爱吃的菜。”

“小馋猫，”朱氏示意南袖去厨下说一声，然后才点了点杜宜琬的鼻子道：“阿翁特意叫人在浩水阁里加个小厨房，我也把阿福给你了，你怎么还跑到我这里来混饭吃。”

杜宜琬搂着朱氏的胳膊撒娇，“我来寻阿娘说说话，阿娘赏我一顿饭吃都舍不得吗？”

朱氏想到女儿今天见了清宁道长，许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便神色不变地让屋中服侍的都退下，才坐直了身子，看向女儿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杜宜琬看着朱氏眼中透出的端穆，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她本来只是想来和阿娘分享八卦啊，阿娘你这样严肃认真我还要怎么开口！

朱氏见女儿迟疑，越发以为事情严重，拧了眉问道：“和入宫的事情有关？”

杜宜琬咳了一声，因为觉得入宫伴读已是无法更改，所以她今天压根就没和清宁道长说入宫的事。眼看自家母亲要越想越歪，杜宜琬只好道：“不是不是，只是今天阿俪去见清宁道长的路上，看了一场好戏。”

然后便把今天看见卢渲和小段氏的事情说了，说完还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卢仲卿和刘氏估计也没想到这个小段氏这般上不了台面吧，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清宁道长的脾气，只怕卢家这些人以后连长云观的门都不好进。说不定今天这一出，连带着卢渲都要跟着吃排头。”

朱氏见女儿说的事情和入宫无关，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杜宜琬一眼，道：“咱们明天去卢家，你要有什么托你张家姨母转交给阿澈的，今晚就备好。”

女儿这几年一直和卢皓有书信往来，两家大人都是知情的，宁姐姐更是有些乐见其成。她虽然觉得卢家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阿澈却是个好孩子，又和阿俪青梅竹马，只要以后他自己有本事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阿俪又有父兄撑腰，和卢家结亲，也未必不可。只是现在阿俪年纪还小，她和宁姐姐也是私下里有些默契，并没有摆在明面上。

杜宜琬故意装作没有听出自家阿娘口气中的促狭之意，正正经经地回答道：“就是一封信，也没什么可带的了。”道长还是那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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