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弄的口吻，让顾华菁的血液迅速凉下来。

两人离得那么近，近到可以看清楚封容眼睛里，淡淡的嗤笑。

顾华菁伸手一把拍开他的手，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她生气了。

亏她还以为，封容还算有些良知，不会屡次用顾家来威胁自己。

亏她还以为，只要自己听话，他就能帮她保全顾家！

这个男人是没有心的！

他怎么能在差点害死了顾华菁之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来算计她的亲事！

“多谢殿下提醒，是我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顾华菁的声音变得冰冷。

不是不想搭理别人的冷，而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寒凉，带着疏离和漠然。

她说完，淡然地转身离开，离开前，居然还没忘记给封容行礼。

冷漠的客套，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封容的眼神动了动，却等到顾华菁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哗啦……”

书案上的所有的东西，被全部扫落到地上。

封容眼角跳动着，手紧紧握成拳头……

……

所以说一开始，自己就不该有任何期待的。

顾华菁脸上是对她自己的嘲弄。

那时，她就该听师父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说。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场面了？

“夫人……”

“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顾华菁让青梅她们都出去，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

有什么好失望的呢？难道还真以为长得好看的人，就没有恶人了？

“呵呵呵……”

干涩的笑声从顾华菁的口中发出，她仰着头，闭着眼睛，心里对世人推崇的慧谨大师无声地唾骂。

什么秃驴和尚，说什么贵人贵气的话？

这就是她极贵的命格？被人当做傻子一次，又险些再当一回？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华菁的眼睛才慢慢睁开。

里面黑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

府里谁都能看得出，殿下和侧夫人之间又出问题了。

可是这一回，却没人敢到顾华菁面前说什么。

原来侧夫人也会有那么冰冷的眼神呢，大家都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地不敢造次。

雷见觉得，这一回，可跟从前的不一样了。

这一次好像是侧夫人在生气，她见到殿下的时候，眼睛里的冷漠让人生畏。

谁敢跟殿下生气啊？侧夫人真是第一人！

雷见暗暗崇拜顾华菁的同时，又有种小命休矣的恐慌。

殿下……，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从前对后院的事，殿下是从不过问的，那些姑娘们就是闹出了人命，殿下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现在，但凡有一丝半点的问题，殿下立刻就会将人给赶出去。

殿下似乎变得……，越来越冰冷了……

……

“夫人，皇上命殿下接待永贞少主，让您准备一下。”

“知道了。”

顾华菁淡然地应下，一句话都没有问，按照封容的意思，照着以往的规制备了席面和助兴的歌舞。

如果封容的母妃跟永贞族有关系的话，永贞少主来京，皇上怎么也不该安排封容来接待才是。

这很不寻常，顾华菁却一点想要知道的意思都没有。

封容那么神通广大，他有什么是预见不到的？自己瞎操什么心？又没有钱拿。

顾华菁神色冷漠，不知道封容为什么还非要来她这里用饭。

大概是做给别人看得吧，也真亏他能吃得下去。

“永贞族人热情奔放，准备的节目也要合乎他们的喜好。”

“殿下若是不放心妾身，可找其他人准备，妾身绝无意见。”

顾华菁语气没有任何抱怨，平静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你这情绪要闹到什么时候？”

顾华菁抬起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殿下多虑了，妾室只是怕坏了殿下的事罢了。”

“啪。”

不知道桌上的什么东西被封容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华菁却丝毫不怕，当对一个人什么期待都没有时候，他做了什么，都很难影响自己的情绪。

“殿下可是吃得不顺心？是妾身的不是，没让殿下称心如意。”

平板的声调，让封容心里的怒火高涨，浑身充满了戾气，却无法释放出去。

她就这么恨自己破坏了她和白凌天的亲事？！

如果白凌天是个可堪托付的，他又怎么会受到自己的挑唆？

为了这样一个人，居然跟自己耍脾气？

封容胸口微微起伏，对于他善于隐忍的性子来说，已经极为罕见。

可顾华菁油盐不进，多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哪怕是封容主动说什么，也只是简单地应答，什么原因、理由，她统统问都不问。

再不然，就是阴阳怪气的奉承……

“既然如此，你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封容说完，寒着脸，甩开袖子就走。

顾华菁在他身后，慢慢地重新拿起筷子。

跟封容在一起用膳，自己迟早要消化不良！

……

永贞族少主来京。

顾华菁从双律那里得知，永贞族的少主，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子。

“在我们永贞，只要是女子，就没有不想嫁给少主的！”

双律眼里泛着爱慕的光泽，“我从没有见过像少主那样英武的男子，他能驯服永贞最烈的马，打赢永贞最强的勇士，他是我们永贞族的骄傲！”

原来双律还是个迷妹啊……

顾华菁有些好笑，“不如招待永贞族少主的时候，让你在他面前舞一曲可好？”

“……不好。”

出乎意料的，双律居然拒绝了。

“为什么？那不是你崇拜的男子吗？”

双律娇艳丰润的嘴唇抿了抿，“我是崇拜，所以，我不想给少主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啊？”

“我们少主……，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喜欢女子呢，遇见主动投怀送抱的，少主……会很生气的……”

顾华菁凌乱了，双眼呆滞地望天。

这位永贞族少主，还是个品味异于常人的人呢……

……

为表示国朝对永贞族使团的欢迎，封容代表皇上，亲自去京郊迎接。

这一日，皇上要在宫中招待，倒是不用她操心。

封容差不多等到快要落锁的时候才回府。

顾华菁听见了前院隐约的骚动，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才知道，永贞族的少主喜武，在宫里稍微喝了点酒，就要找人比武。

这苦差事莫名就落到了封容的头上，封容稍逊一筹，被少主用剑划伤了手臂。

“夫人，您可要去看看？”

顾华菁端坐在椅子上，手边是刚泡好的花茶。

“我去看伤就能好了吗？”

青梅抓耳挠腮，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一旁的田嬷嬷也是无能为力，她要能劝早劝了，可是这一次，小姐似乎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夫人，今日永贞族少主将来府中，殿下请夫人过去商议。”

都商议几次了？

顾华菁心里一点儿都不想去，却终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

封容的手臂上绑着白色的布帛，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气，似乎伤得还不浅。

“殿下，关于宴请一事，殿下还有什么交代吗？”

顾华菁目不斜视，语气平静。

“帮我把水杯拿过来。”

顾华菁照做，倒出一杯水送到封容的面前。

“喂我。”

精美的茶盏轻轻凑到封容的嘴边，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越是这样，封容就越是不满意。

他挥手打掉顾华菁手里的水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折断一般。

顾华菁面色不改，“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收起你的这副阴阳怪气，你是想将贵客吓走吗？”

“殿下放心，我不会坏了你的事，你能放开手吗？”

封容仍旧紧捏着不放，眼睛里像是要烧出暗火来。

“你想闹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妾身很满意。”

顾华菁手腕疼得已经麻木了，她却不让痛楚显现到眼睛里，反正也没有用。

“殿下还想要什么？我会照着你所想的做，殿下才是，难道还不满意？”

顾华菁竟然还能轻蔑地笑出来，笑容看到封容的眼睛里，令他手背绷出一条青筋。

半晌，封容终于松了手。

顾华菁雪白的皓腕上，出现一圈狰狞的紫红色。

“是不是只要是我想的，你都会去做？”

“殿下又想让我做什么？”

封容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眼睛里却一片冰冷。

“我要你去勾引永贞的少主，你可能做到？”

“……”

哪怕心里已经对封容失望透顶，顾华菁仍然心凉了一下。

可也只是凉了一下而已。

她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封容一会儿，默默地转身退了出去。

在她走后很久，书房里传来一声重击的声音……

……

府中如同过年一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顾华菁以府中女主人的身份，站在封容的身后，欢迎永贞少主的到来。

“哈哈哈哈，三殿下，昨日是我一时失手，还望殿下勿怪。”

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顾华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愣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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