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菁背对着封沐，闭了闭眼睛，很有趣吗？她已经够烦躁的了。

“为何不愿意接近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封沐温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华菁慢慢转过身，看着他依旧苍白如纸的脸色。

“二殿下多虑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想要躲着我呢。”

顾华菁懒得说话，直接找了笔墨开始写方子。

放下笔之后轻轻吹干，“服用的时间和方法我也写明了，只要照做便可，妾身先告退了。”

“你就这么相信封容？”

顾华菁的眼睛看过去，封沐坐在榻上，身后靠着软垫，气息不稳，气势却不弱。

“你觉得他就是你想要的？你可瞧见宫中这些妃子了？包括我的母妃，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你想过的？”

不得不说，封沐的切入点很成功。

对一个女子来说，荣华富贵其实并比不过相濡以沫。

主要太稀罕了，所以显得无比珍贵。

“你只是他的一个侧夫人，就算来日他成就大业，你也不会是陪在他身边看这天下，你就甘心？”

“后宫三千，你的存在和地位会渐渐消失，终日消磨在四方的宫殿中，你就忍心？”

封沐又开始咳嗽，弯着腰咳得眼睛通红。

顾华菁忍不住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杯水，“殿下还是别说了，以静养为主。”

就着顾华菁的手将水喝掉，她的手想拿开的时候，被封沐一把握住。

明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顾华菁，封沐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是个聪明的，你知道什么才是对你来说更合适的，不是吗？”

另一只手慢慢将封沐的手给挣脱开，顾华菁也笑起来。

“多谢二殿下为妾身考虑甚多，妾身若真的有别的想法，难道会跳出一个火坑，再到另一个火坑？”

“妾身是个俗人，若是有可能，妾身宁愿孑然一身也不会做别人的妾室，容妾身强调一下，是任何人的妾室，……殿下请休息吧，妾身告退。”

顾华菁走出屋子，蓝蓝的天空被宫墙切割成规矩的形状。

要她一辈子看这样的风景，她当然不干啊。

可她也不可能转而投入二皇子的怀抱，当她有病呢？

二皇子都娶了老婆了，还到处撩什么？还撩自己弟弟的妾室，这品性一看就有问题，她是脑袋坏了才会被说动。

顾华菁摇了摇头，果然还是景妃娘娘看的透彻，这天家的男子，都有病！

……

封沐在顾华菁走了之后，居然心情好地笑了起来。

咳嗽声伴随着笑声间间断断，他却丝毫不在意。

这么看来，顾华菁对封容也不是多情深意重嘛。

她还是不满意自己侧夫人的身份，呵呵呵，还以为封容有多大的能耐，能让顾华菁对他一往情深，也不过如此！

这样便好，女人，都是在感情上容易冲动的，只要她没有对封容死心塌地，就说明有机会能让她变心。

她不是就想要一个名分？

封沐的嘴角轻扬，如今，他也用不着姻亲做助力了，笑蓉的娘家，怕是也后悔让女儿嫁给他了吧？刚刚好……

下人按着顾华菁的方子做了些温养的补粥，封沐居然吃得很顺畅。

消息传到德妃那里，德妃重重地松了口气。

若是沐儿真的喜欢，那她也就不反对了，只要沐儿开心，不就是个女人，她有什么容不下的？

……

顾华菁在宫里这么些日子，终于觉得不舒坦了。

平日里除了去景妃娘娘那里，二皇子几乎整日都要传召她过去。

诊过脉还不能走，非要问这问那，有时候还要跟她下棋过招。

不知道她下棋很烂吗？！

“呵呵呵，下棋太费脑子，二殿下还需要静养……”

“再不动动，我脑子就该生锈了，你可是不愿？”

顾华菁的余光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德妃，她是不愿啊，但她能说吗？

于是再不情愿，顾华菁也只好陪着过起招来。

“……你……不愿意就算了，也不至于下得这么烂来敷衍。”

“妾身真尽力了。”

真的很烂吗？顾华菁极受打击，看着盘面皱着眉，这已经是封容看不下去给她特训过的结果，还是很烂吗？

顾华菁无奈，大概自己天生没这个天赋。

封沐看着顾华菁难得表现出来的情绪，忽然笑起来，手指向棋盘上某个角落，“你刚刚为什么会走这一步？”

“……因为我要死了啊。”

“……”

德妃皱起了眉，没有规矩，竟然在沐儿面前说什么死不死的！

封沐却好像听到有趣的东西一样，笑出了声音，“可是你走这一步，与后面的联系就断开了，为什么不让它们直接死掉，争取别的活路？”

“咦？还有活路吗？”

顾华菁在封沐的指引下，发现还真有。

可她刚刚下棋的时候真的没发现，他们下的是同样的棋吗？

这一个午后，封沐不仅将药膳和药吃了，甚至又主动让人做些东西来，他饿了。

从他回宫之后，封沐就没有主动要吃过什么，这可把德妃给乐坏了。

看着封沐脸上的笑意，德妃决定，这个顾华菁，还是得赶紧弄过来才好，有她在，沐儿的身子定能好得快一些。

因此，德妃没有跟封沐商量，居然就在皇上面前提了出来。

“……臣妾也是为了沐儿，他遭受如此伤痛，能有个懂得医术的人在身边也便利，封容想必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德妃觉得以皇上心疼沐儿的程度，就算觉得不妥，也不会如何。

岂知，皇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荒唐！”

德妃赶紧跪下请罪，不明白皇上为何发怒。

“你当朕为何要将顾家丫头接进宫中来？！你当朕为何如此礼遇顾家丫头？”

皇上在心里冷笑一声，无知妇人，她真以为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的事情？

“是封容，怕她在宫外被封耀的势力所伤，才求着朕将她接进来好生看照，也是为了这丫头，封容才会跟淑妃和封耀撕破脸，你还觉得封容不会计较这些？”

皇上的眼睛眯起来，手指揉着太阳穴。

近来头疼得愈加频繁，却还有这么多琐碎的事情要做，“以后不许再提这事儿了，朕让顾丫头过去照看沐儿，不过是看她是个通透的，若是她出了事，朕为你是问！”

德妃赶紧磕头应下，等到皇上甩袖离开了，才一脸愤恨地从地上起来。

封容封容！皇上如今心里就只剩下封容！

沐儿呢？！

沐儿都没办法跟封容争了，想要一个女人，难道封容都不肯吗？！

德妃暗恨，尖利的指甲在扶手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皇上不同意不要紧，她可以等，等到封容回来。

朝中的势力和人脉，沐儿的要比封容了解深刻，用江山换个女人，她就不信封容会不愿意换！

……

“三殿下，我们这是要提前回京吗？”

封容骑在战马上，身后的旗帜猎猎作响。

“有白将军在，边疆交给他就够了。”

封容想起白凌天隐含愤怒和仇恨的眸子，心里十分放心，大概有他在，游牧民族往后的几十年都不敢再妄动。

“可是殿下，这个方向……，您不直接回京？”

“难得出来一趟，我想送给父皇一份大礼……”

封容绝色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快了，他想要的，很快就要到手了……

逆王封耀率叛军谋反，亲和大将军数次围追堵截，终于在长平关两军相见。

然逆王手中有数量极多的京中权贵子孙做筹码，一时间朝堂上哭声不断，人心惶惶。

三皇子封容如同神兵天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长平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逆王封耀，叛军溃不成军。

亲和大将军负责善后，三皇子封容带着逆王回京。

“夫人，殿下终于要回来了！”

青梅喜形于色，这么说，她们也能出宫了，夫人在宫里都要憋坏了。

顾华菁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太高兴。

封容越是丰功伟绩，就越是不安全。

还有那个逆王，带回来干嘛啊？直接咔嚓了啊，她总有种封耀还要弄出些事情的预感，太不妙了。

……

封容回京，京城上下张灯结彩。

皇上甚至亲自在城门迎接，给与他莫大的荣耀。

顾华菁作为封容的女眷，自然也跟着去了。

城门外，顾华菁站在一边，看着远远有马匹行军而来，最前方的高头骏马上，一个人影格外得显眼。

她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封容，仍旧风华绝代，却让人不敢注视。

那份美丽上仿佛染了萧杀的气息，变得更加凌厉更加气势磅礴。

封容下马跪拜，皇上上前搀扶，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忽然，顾华菁看到封容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她愣了愣，紧接着便看到了一抹惊为天人的笑容绽放。

哪怕封容身上的铠甲风尘仆仆，哪怕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不再整洁无暇，那抹笑容，都似乎能让天地失色，至少，但凡看见的人，没有不为之惊艳的。

面前有皇上，封容不好过来跟顾华菁说什么。

只是这抹笑容，再次将顾华菁推上了八卦的最前沿。

传闻三皇子对他的侧夫人极为宠爱，看来，果然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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