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菁眼眶有些发酸，扭头让青梅去拿药膏过来。

给俊儿上药的时候，他忍着不肯喊疼，只是手会下意识地往后缩。

“天呐，先生居然打了这么重？当时我听着都害怕，先生还从没有那么严厉的时候呢。”

陆子明围上来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异，眼里都是惧怕，看向俊儿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情。

俊儿疼得直皱眉头，嘴里还要逞强，“其实还好，我觉着没有……啊！”

顾华菁收回轻轻戳他痛处的手指，看着俊儿捧着自己的爪子疼得直跳脚。

“还不疼？看来下次要让殷先生再打用力些才好。”

“娘……，已经很疼了，我下次不会惹先生生气了。”

俊儿眼泪汪汪的，吸了吸鼻子跟陆子明一块儿去后面去了。

顾华菁的指尖还残留着药香，她刚刚看到俊儿的伤时，恨不得冲到封容面前跟他拼了，她都不舍得动他，封容打起来真是一点儿不留情。

可是俊儿却一点不怨恨，并且明白了封容的意思。

她知道，封容是以一个先生的身份，在教导自己的学生，她作为一个母亲，不能真的慈母败儿。

顾华菁咬着手绢纠结，可封容也太会挑时机了吧？他对俊儿严厉，就没人会认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刚刚陆子明都说了，封容从没有那么严厉的时候，他……也是不想俊儿会在书院里被人说闲话？

不管是什么，晚上黎宋来了，顾华菁让黎宋再看一下俊儿的伤。

结果黎宋一看就火了，胡子都气得一抖一抖地，站起来就要去找封容要个说法。

“啧，还天天说我惯着俊儿，到底谁惯着？”

“你就不心疼？俊儿还是个孩子，居然下这么重的手，他还是人吗？！不行，我找他算账去！”

顾华菁懒得理他，朝着儿子使了个眼色，俊儿举着一双手，可怜兮兮地往黎宋腿上扑。

“您别气了，俊儿不疼的，先生也是为了俊儿好。”

“他说为了你好就是为你好了？”

黎宋怕捧着他，嘴里一边嘀咕一边拉着他坐到桌边细细地检查起来。

“你那个先生，心思深得很，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想的过来？”

“可是我觉得先生说得很对，先生说，他对别的孩子可以放松些，可是对我，他会要求严格一些。”

“先生说他也没有爹娘，没人管的日子很难过的，可我还有娘，先生说，只有我有出息了，我娘才会不被人欺负，才能过喜欢过的日子。”

“……”

黎宋的手有轻微的停顿，刚刚怒气冲天的脾气也慢慢地下去了。

顾华菁抿了抿嘴，“别听你先生的，娘什么时候要你一定有出息了？娘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剩下的事，不用你这个小孩子操心。”

俊儿将黎宋重新包扎好的手拿回来，“可是俊儿不想娘那么辛苦，我也想让娘过更好的日子。”

“……”

顾华菁那个暖心啊，谁说只有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的？儿子那是贴心防弹衣！

她感叹地想要说什么，又听到俊儿无限感叹地又说了一句，“要是俊儿能有个爹就好了……”

“……”

“……”

顾华菁和黎宋面面相觑，顾华菁更是目瞪口呆，这什么逻辑？俊儿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来的？

“娘，齐瑞说你好厉害，又要管着家里的事又要赚钱养我，如果我有个爹，就不用娘辛苦赚钱了，俊儿不反对，真的。”

“不是你等会儿，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俊儿猛摇头，眼神无辜又单纯，“是俊儿自己这么觉得的。”

才怪呢，他一个小家伙能想这种问题？

顾华菁还想问他什么，俊儿仰着可爱的脸说他困了，蹦蹦跳跳地回去了他的房间。

顾华菁和黎宋呆坐了一会儿，黎宋的眼神游移，顾华菁愣是从他严肃的表情里看出一丝想笑的意味。

“师父，这很好笑吗？”

“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好笑。”

黎宋一边说嘴巴一边咧开，眼睛仍旧不敢去看顾华菁。

顾华菁就郁闷了，俊儿肯定是听说了什么，但是他听得是哪个版本？夭寿了，这些人还有完没完？！

……

顾华菁从诗学鉴赏会之后，就在家里宅着，谁来请她都一律称病。

可居然挡不住上门来探病的。

“陆家姐姐不是来探病的吗？怎么两手空空就来了？”

顾华菁白眼翻上了天，陆二夫人从进门看着她就开始意味不明地笑，都笑了小半个时辰了！

“哎呀华娘子这话说的，我刚刚进来可都瞧见了，你那门上的礼物都堆起来了，还在意我这点儿？”

“嗯，在意的。”

陆二夫人也不恼，连声说明儿就给她补上。

“不过要我说，你用装病这招也好，省得应付那些人，上回在百花园子里来找茬的那两位你可还记得？这几日都往我那儿跑了好几回了想让我给她们引荐你，连我都想装病了。”

顾华菁抿了抿嘴，“我哪儿是装病，我是真病了。”

“真的？哪儿不舒服？”

“心塞。”

“……”

陆二夫人不太明白，但不妨碍她感受到了顾华菁的无奈。

“其实，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你看看，现在都是想要巴结你的，也没什么不好。”

顾华菁坐坐好，皱着个眉头，“陆家姐姐觉得好？我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个孩子，传出这种传言我还活不活了？姐姐从前不也是因此觉得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吗？”

“哎呀快别说了，那不是我从前什么都不知道嘛。”

陆二夫人赶紧挥了挥手，“可这一回不同啊，这一回，是殷先生大大方方地承认，也并没有任何私相授受的举动，殷先生坦坦荡荡，故并没有会觉得华娘子不妥呢。”

顾华菁更心塞了，从前那也是纪文德说漏嘴的，为毛就要她来背锅呢？

“华娘子，我家老爷都跟我说，这个殷先生真的是人中龙凤，他如今不过是淡泊名利，可他若是想做出一番事业，那必定让人惊叹，华娘子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为什么要满意。”

顾华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看到陆二夫人震惊的眼神才觉得不妥。

“我的意思是，殷先生那么好，我配不上他。”

“啧啧，华娘子这话就不对了，缘分天定，既然有缘，还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再说了是殷先生主动对你有好感，说明在他心里，华娘子就是最配的。”

顾华菁反正是跟她说不清楚，她也不想说，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是她之前没想过的。

好像……，舆论没牵扯到她？

曾经自己可是京城里的舆论小公主，三天两头传言不断，封容却是干干净净的，现在又变了？

有人曾经说过，谁先表白谁就先输了，如今金皖都知道封容对她有意，她是不是……第一次占了上风？

“夫人，门上有人送东西来了。”

顾华菁回过神，“不收不收，又是谁家？请他们拿回去。”

陆二夫人在一旁捂着嘴笑，绿枝认真地回答，“是殷先生送来的，说是知道夫人喜欢吃新鲜的嫩莲藕，送了一筐子在门房，来送的人已经走了。”

“……”

顾华菁嘴角抽搐，看着陆二夫人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恨不得将那筐子东西砸到封容的脸上。

“哎呀华娘子，你就收下吧，不过一筐子莲藕，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若是不收，殷先生的脸面可往哪儿放？”

顾华菁想想也是，又不是什么贵重的，要让人知道她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也不好。

于是顾华菁僵着脸朝着绿枝点点头，绿枝心身领会，转身出去了。

“华娘子，真不是我说，殷先生那么清高的一个人，居然还去打听你的喜好，还礼数周全地只送轻礼，想来殷先生是打算以礼相待，用心求之，华娘子是有福气的。”

那不然呢？顾华菁真想将封容曾经不择手段阴险狡诈的光荣事迹给她科普一下，可是又不能说，憋得顾华菁脸色都变了。

陆二夫人离开之后，顾华菁有心将那什么莲藕给扔出去，可看到筐子里水灵灵嫩生生的莲藕，她愣是没舍得，这个季节可不容易寻来这么一筐。

食物有什么错啊？顾华菁在心里给自己催眠，转头让青梅挑个合适的回礼送过去，省得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

顾华菁暗暗观察了一阵子，她身边确实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除了想要结交的人多了，看她的目光热切了，俊儿小朋友在书院里更受欢迎了……

封容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后，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偶尔让人送些不值得一提，又恰好正中顾华菁心意的东西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就好像，他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只知道用这些方法吸引女孩子注意一样，顾华菁对此扼腕不已，他算个什么情窦初开？

她就纳闷了，封容玩这个游戏不腻吗？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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