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凌天瞬间抬头，却看见顾华菁一脸了然，“公子说的如此犹豫不决，当初又能潜移默化影响你的看法和决定，必定是与公子十分交好的人。”

“公子当初可称得上至交的并不多，想来想去，也只有韩公子比较有可能，小女子猜的可对？”

白凌天指尖微颤，“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顾华菁反而惊讶，“你可能是不曾察觉，在你周围的人，都会被你掩盖光芒，不想一辈子被你压着，做出其他的决定很难吗？”

顾华菁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分析，“这么说来，韩公子应是效忠四皇子的，怪不得他会突然那么殷勤，不过沈公子呢？莫非……”

顾华菁皱着眉，沈公子似乎文人书生气更浓，说他是四皇子的人好像又有些不太像。

想不明白顾华菁也懒得去想，弄清楚情况心里好歹有个底气，她之前的猜想刚刚白凌天都证实了，说明真的有人想要从她入手得到顾家的助力。

“今日多谢公子，小女子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着，顾华菁便站起身，“公子请慢坐，我已经吩咐了全掌柜，今日公子的菜钱酒钱全免，告辞。”

“顾华菁。”

顾华菁刚想迈步，身后白凌天却叫住了她，不是“顾姑娘”，是“顾华菁”。

慢吞吞地转过身，顾华菁一脸客气，“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白凌天忽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究竟还要这样到几时？我已是同你道了歉，也想好好弥补，为何你总是不领情？既已知道事有蹊跷，你一个女子又能如何？我可以……”

“可以保我平安无事？”

顾华菁忽闪着漂亮的眼睛将话接了过来，“可是白公子，我爹是一品尚书，比起公子来，稍稍要高一些吧？公子是觉得你能比我爹爹和兄长更能看护住我？”

“可你一日不嫁，惦记的你的人便不会干休，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怕？”

“哦？能可怕得过白家的人？”

白凌天忽然窒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顾华菁脸上慢慢扬起笑容，“你不是说已经知道了吗？知道我在白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还想如何？我苟延残喘才能留得一命已经很不容易了，白公子往后，请少提这些可笑的事。”

顾华菁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充满了笑意，然而白凌天却看见她眼睛里的冰冷和决绝。

往后退了一步，顾华菁加深笑意，“我说过，是你们白家欠我的，就算我之前用了手段嫁入白家，我也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所以，你想要弥补？可以啊，只是恐怕，我应是不会原谅的……”

明丽的笑颜带着最璀璨的芳华，灼伤了白凌天的眼睛和心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华菁消失在珠帘之后，任由心口的痛意恣意蔓延。

……

韩熙之……，白凌天到如今都不敢确定。

他一个人在白芷厅中坐了很久，久到他的贴身侍从偷偷查看了他好几次，生怕自家少爷被顾华菁摄了魂魄去。

“韩公子您来了？来来来这边请。”

白凌天的耳朵微动，垂着的眸子抬起，叫了侍从进来吩咐了几句。

很快，韩熙之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白芷厅。

“白兄？今儿我可是沾了你的光啊，这白芷厅一般我可进不来的。”

韩熙之大大咧咧地在桌边坐下，轻佻的神色一如往常，像是没有看见白凌天寒冰一样的神色。

“韩公子，黎大夫建议您今日少用些温补的东西，要不要试试本店清润下火的菜？”

“行，你们看着上吧，都是老熟人了”，韩熙之桃花眼微挑，“对了你们家小姐呢？今日可来过？”

“这个……，小的一个跑堂的，哪儿有那个福气见我家小姐？公子慢坐，小的这就去准备。”

伙计一溜烟儿地出了白芷厅，又贴心地将门给掩上。

屋里，韩熙之自动自发地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怎么都凉了？白兄也没让人给换一壶？”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喝冻顶乌龙，我祖母疼我，赏给我的那些，我每回都给你留着……”

白凌天的声音似乎比往常更少一分暖意，却是提起了从前的往事。

韩熙之眉头一动，也不嫌弃茶水了，悠哉地喝了一口，“是啊，我那会儿连喝个茶都要托你的福，家里知道你会给我送茶，便干脆免了我家中的分例，呵呵呵。”

“我并不知道这些，我只是以为你爱喝……”

韩熙之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你当然不知道，你有多少事情是知道的？咱们一起被先生考教，你轻而易举拔得头筹，你知道我是怎么拼命才得了第二的吗？”

“你自然也是不知道，因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接受众人的称赞，被所有人仰望崇敬。”

“我从小就受女子的喜爱，慢慢地得了一个不像样的花名，你知道是为何吗？哦，你肯定不知道，因为那些姑娘不过是想通过我来接近你，你太高高在上了，她们不敢，所以才来接近我。”

“可我不愿意啊，我为什么一定要愿意？只是我不得不如此，因为你太出众，出众到我爹认为我只有攀附着你，往后才会有出息！不过，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韩熙之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微翘，“你看，你知道些什么？”

“……”白凌天面色寒凝，似能结出冰霜来。

他一直以为韩熙之是了解他的，他们从小结识，一块儿长大，他们在京中称兄道弟，在边防出生入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说的话，会那么陌生？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恨我？”

“不不不，说恨就太严重了”，韩熙之竟然还能面带笑容，从容地摇了摇头，“我其实还挺感谢你的，若没有你，我又怎么能知道我是个多没用的人？”

“熙之……”

“白兄如今可是京城的红人儿，听说二殿下连他府邸的护卫都交给你了，白兄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真是恭喜恭喜呢。”

韩熙之做了个恭贺的手势，忽然话锋一转，皱了皱眉，“不过既然白兄往后定会飞黄腾达，想必你的亲事也定会是极为瞩目的，我已是习惯了落于你后，这顾家姑娘……，我便勉为其难帮你照顾着吧。”

“你在浑说什么？！”

白凌天凌厉的气势让韩熙之觉得好笑，“怎么？白兄为何恼火？”

“顾姑娘清清白白一个女子，你说什么照顾不照顾？我又何需你来照顾她？”

“这真是奇了，白兄不是向来瞧不上顾华菁的吗，怎么还担心起她的名声来了？更何况顾华菁如今是和离之身，我想照顾她，难道还需要白兄的允许不成？”

白凌天脸色发黑，“从前我会那样厌弃顾姑娘，同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从中挑拨，让我蒙蔽了眼睛？”

“白兄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可没说过顾姑娘的坏话，是你自己觉得她行为不堪毫无教养，这也要怪到我的身上？”

韩熙之眯着眼睛笑嘻嘻，“说起来，我那会儿连顾姑娘都没见过几次呢，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一个妙人，白兄的眼光实在是不行啊。”

“若不是你，我怎会如此……”

“就算不是我，就没有旁人了吗？”韩熙之打断白凌天的话，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起来。

“就算没有我，一样会有其他人，你一样会厌弃顾华菁，她一样会在白家受尽折辱！白凌天，这是你的命，你既然为二皇子效忠，你以为你跟顾家，还会有缘分？”

“……”白凌天的眼睛冒着火，可他却只能死死地瞪着韩熙之。

也许，韩熙之只是想激怒他，可是他说的话，却并非毫无道理。

就算不是韩熙之，也会有其他人，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同自己从小相识的韩熙之！

“道不同，不相为谋”，白凌天缓缓开口，嘴边想要潇洒地牵出笑纹，却因为僵硬而失败，“你我二人，今日便在此义绝……”

他慢慢地站起身，坚定地往门外走，推开门之前，白凌天的眼睛轻轻地闭上，“不管你怎么想，我曾经都是把你当做我最好的友人……”

“……”

门“吱呀”地推开，“吱呀”地又关上。

韩熙之保持背对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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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华膳楼，顾华菁隐隐觉得有种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至少她弄清楚了最终大魔王是四皇子对吧？

那日在邵家见到四皇子的时候，他浑身的气势就让人无法接近，凌厉骁勇，所向披靡，这样的人自然……

嗯……？顾华菁站住了脚，眼里飘过一丝茫然。

明明已经弄清楚了，刚刚她心中那阵不明所以的困惑又是何意？

谁说表面威武善战的人，就不能同时善于心计？谁说习惯了明刀明枪的人就不能背后阴人？对嘛对嘛，这样的人才更可怕，自己有什么可疑惑的？

顾华菁说服自己，又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所以韩熙之真的是四皇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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