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很少会要求什么，向来十分听话，如此懂事的孩子，让梁如烟从小就偏疼他。

如今，好不容易他有了想要的，却是自己都无能为力……

“至于姚家，你若是不愿意，娘也不逼你，只是你祖母同姚家已是有了协商，弄成这样，你祖母闹着要你给她一个交代。”

“有什么可交代的，若是白家跟姚家结了亲，往后后患无穷。”

白凌天冷冷的声音让梁如烟心里一惊，“此话怎讲？”

只是白凌天已经没了想要解释的心思，只淡淡地一句带过，“姚家已是有把柄落在人的手里，我虽查不详尽，也已经略有些眉目，姚家，是断断不能牵扯上的。”

见白凌天说的如此干脆，梁如烟心里便也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原本也不怎么喜欢姚凤玉，那姑娘的性子同白老夫人十分相似，若是真成了自己的儿媳，没准，比杨佩佩还要让人头疼。

“娘听你的，只是顾姑娘那边，娘劝你也歇了心思，你们缘分已尽，强求不来……”

梁如烟看着儿子不言不语的样子，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哎，都是孽缘啊……

……

流园的午后，院子里充满了淡淡的茶香，将幽幽的药香掩盖了不少。

顾华菁捧着茶盏浅啜一口，滋味美妙地长舒一口气。

自己这小日子过的，虽然比不得从前看过的书中，那些穿越女子恢弘大气，她却极是满足。

不愁生计，不愁算计，不用与人步步惊心地争斗，流园便是她的天下，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小姐，黎大夫来了。”

“……”

顾华菁眉间的惬意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哦，她还是有烦恼的，刚刚只是假装没想起来而已。

“丫头，你最近的风头正盛，怎么每日只躲在流园之中？我听说，可是不少人想要同你这个方老太爷的门生拉近关系呢。”

黎宋爽朗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一同传来，让顾华菁的脸更苦了，貌似她的烦恼还不止一个……

“师父你就别笑话我了。”

“怎么是笑话？方老太爷的门生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更何况你还是他门下的第一个女门生，更是不得了。”

“这种殊荣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处？还要每五日去一趟方府，师父你知道什么时候要到吗？卯时！”

顾华菁说得痛心疾首，脸上的挣扎让黎宋终于明白，她真不是在客气。

“哈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倒是有趣，多少人求着想入了方老太爷的门下，你却真的这么不愿，要让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师父可别闹了，我正愁着呢。”

黎宋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老神在在地说，“这我可帮不了你，方老太爷的性子从来说一不二，既然承认了你，绑也是会将你绑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顾华菁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愁这个了？”

她坐直了身子，“师父，三皇子不是你的故人之子吗？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咳、咳咳咳……”

黎宋一口茶还未喝下，直接呛在了喉咙中，让他一张脸咳得通红。

这么大的反应？顾华菁心想，难道真是封容的私生子？可那会儿他也生不出来啊。

好一会儿，黎宋才缓过来，却顾不上整理自己，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华菁。

“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三皇子告诉我的，还问我可知道幼儿疾患的药膳，我琢磨着您不是之前让我远离三皇子吗，所以才特意来问问。”

黎宋的眼瞳瞬间收缩，连忙看了看左右。

顾华菁有个习惯，跟人说话的时候，身边都是没人伺候的，她的几个丫头也都知道，所以这会儿他们两人旁边空无一人。

没有见到人影，黎宋的心才落回去，只是方才脸上的随意之色已经不见，变成了凝重。

“真是三皇子告诉你的？”

“不然呢？”

顾华菁皱起了眉，不过是一个孩子，哪个皇子身边没几个？黎宋为何如此吃惊？

“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事都告诉了你……”

黎宋忽然一脸颓败，凝重的表情化为满满的自责。

“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牵扯进来的，如今，便是想将你摘出去，怕也是不成了……”

“师父？”

黎宋瞬间像是老了几岁，垂着个头，眼里晦暗不明。

好一会儿，黎宋的头才抬起来，“丫头啊，是师父对不起你让你搅入这一滩浑水之中，只是我再也没想到，封容会这么做……”

“师父，您到底在说什么？”

顾华菁没那么高的天赋能猜得出来，忍不住皱眉催促。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忏悔有什么用，好歹得让自己知道她搅入了什么样的浑水呀！

只是黎宋却摇了摇头，“有些事，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不确定封容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让你知道多少，我不能再擅做主张害了你。”

“师父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顾华菁一脸淡定地开口。

黎宋怔了怔，挫败地摇摇头。

“我最讨厌说话的时候说一半留一半，这样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顾华菁险些抓狂，感觉有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在自己的脑袋上，她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这种无力感真的会疯的。

“丫头啊……”

“师父啊！您就别卖关子了，你还指望三皇子会好心给我条光明的路走？您不如都说了，也好让我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黎宋默然，他发现顾华菁居然说得很对，以封容的性子，他既然跟顾华菁说了这些，又怎么可能让她全身而退？

是自己想得太天真……

“好，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师父，那个孩子，是三皇子殿下的弟弟吗？”

“你怎么知道？”

顾华菁猜的，孩子的母亲被一碗药给毒死，这种桥段宫斗中时有发生，并不难猜。

黎宋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顾华菁安静地听黎宋说了一个故事，一个九五之尊，凭着自己的心情强了一个宫女，随后觉得此事有损龙颜面，便将宫女找出来处死的俗套故事。

只是这个宫女的身份要复杂得多，这个宫女，是三皇子母妃从娘家带进宫的！

顾华菁真觉得自己打定主意不嫁人是多么好的决定，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有病吧？

哦，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自家的哥哥顾华菁就觉得挺好。

堂堂天子，后宫妃子成群，他是有多急的需求要糟蹋一个宫女？

退一步说，宫中的女子都是皇上的女人，这么做无可厚非，那就不能稍微挑一挑吗？非要糟蹋妃子从娘家带来的人，这是故意的吧？

顾华菁无法不流露出鄙夷和唾弃的神色，黎宋看了也没说什么，这件事儿，确实有些说不好。

“只是那名宫女，彼时已有了身孕，娘娘是个慈善的，便偷偷将她藏起来养着，可后来……”

“还是被人发现了？”

黎宋点点头，宫墙之中，尔虞我诈，到处是眼线耳目，想要瞒过皇上，谈何容易？

于是宫女被一碗药赐死，那个孩子也没能保住。

“师父你等会儿……，没保住？”

“宫里的说法，就是这样的。”

顾华菁蒙了，所以她知道的，不是宫里的说法？

封容告诉她的那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居然是个本不应该在这世上的人？！

他有病吧！皇上都不让活着的人，三皇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偷偷瞒着？

你瞒就瞒着好了，这种隐秘的事情，为什么封容要告诉自己啊！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啊！

“丫头……”

“刚刚那话，我就当没听见，烂死在肚子里，师父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黎宋看她的样子，心里也是极其无奈。

“殿下既然跟你提了这个人，怕是……”

黎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顾华菁一脸的戾气，生生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气得扭曲了起来。

顾华菁怒气冲冲，还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地方。

封容此举，将她也拖入危险之中，将如此秘辛的事情告诉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脱身！

能守住秘密的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是成为死人！

顾华菁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于是心里越发恼火焦躁起来。

黎宋满身颓丧，心里也是悔不当初，若是不是他有私心，想借用顾华菁的药膳来将养封容的身子，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

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可回旋的余地。

黎宋绞尽脑汁，那个孩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当初也是他受了娘娘的嘱托，替孩子的母亲调养身子将孩子保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封容为什么一直让他保守着这个秘密，却没有灭他的口呢？

黎宋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这事，似乎，也并不是他想象中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封容为什么会留着自己呢？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他知道对自己来说，他的安危会更重要一点？

那是不是，只要顾华菁跟封容也有了密切的联系，就没问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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