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亲手烧红了几根银针，扎入到青鸟本来白皙可人，如今却伤痕累累的后背上。

论中医，江扬是懂很多的，尤其是不少配方，他信手拈来，不过这针灸，他就差了太多，只是稍微了解而已，还不如研究各种药剂的竹叶青，所以青龙国术馆有自己的中医师父和针灸师父，只不过江扬没让进医务室，只有张行在。

因为国术馆里的两位中医师父和一位针灸师父，以及一位药剂师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而青鸟和白鸟，到底是拿枪也行脱枪也行的杀手一类角色，不安全。

青鸟受伤很重，相比之下，白鸟虽然流血很多，但总的来说状态不错，被张行简单包扎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凝重。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啊。”

江扬淡淡的念叨了一句。

白鸟面色更难看。

这话隐喻太多，一来当年相识的时候，江扬只是个小小的老板，在纵横江湖几十年，徒子徒孙遍布各地的老佛爷看来，就是个寻常人，而老佛爷，自然是古代王谢一样的角色，而青鸟白鸟，名字里各有个鸟字，用燕来形容，再有趣不过。

“一路追杀我们的人十一个，被我们杀掉了六个。”

白鸟冷冷的道：“我们是因为……”

“不用告诉我因为什么。”江扬直接打断，又将一根银针扎入青鸟的后背，同时伸手弹了弹一旁的葡萄糖吊瓶，让药液下的快一些：“反正说了我现在也不会信，哪知道是不是老娘们被逼急了玩的苦肉计。”

白鸟很想解释，但还是藏进了肚子里。

青鸟和白鸟，从小一起长大，都说看什么东西多了就像什么东西，所谓近朱者赤也有这个道理，所以两个所有经历都完全相同，而且形影相随的女孩也有四五分形似，但神似就不足了，青鸟性格活泼一些，白鸟更冷。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们。”

白鸟忍不住道。

“我救了你们，再给你们好吃好喝，还让你们每天练拳，这样吧，再给你们几把趁手的军刺还有手枪。”

江扬淡淡说道：“你们又能如何？”

白鸟这次彻底闭口不言。

“居然能逃到我这儿来，说明老佛爷知道我的所在，这世界上最特么讨厌的就是别人在暗我在明，等这个丫头醒了，我还真有很多话要跟你们聊聊。”

越说，江扬的口气越冷。

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打开，武隆纯站在门口，口气平稳道：“两死三伤，一个没跑。”

“问。”

只一个字，武隆纯道：“我去找竹叶青。”便关上了房门。

“到底是真逃亡还是苦肉计，你们俩是死是活，等那蛇蝎审问完了，就清清楚楚。”

江扬扎好最后一根银针，将酒精递给一旁打下手的张行，便坐在一旁闭口不言。

半个小时之后，竹叶青推门而入，武隆纯在她身后。

江扬看着有些疲惫的竹叶青。

“一共十一个追杀的，被这俩小丫头搞死了六个。”

竹叶青笑盈盈的看着两个女孩：“终于见到老佛爷的人了，但是赫赫威名的老佛爷，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呢？”

江扬挥了挥手，竹叶青就笑而不语，坐在一旁的病床上拿出手机玩游戏，武隆纯则站在江扬身后，双手背在后腰，巨大的身形如同人熊。

“老佛爷会不会知道，你们逃到了我这里？”

江扬问道。

白鸟想了想，点头：“肯定会知道。”

“那老佛爷在哪儿。”

“在桑榆的一处远郊。”

“既然知道你们进了我这里，她派出的杀手还全军覆没了，以她的性格是会在那个远郊等着我，还是逃走。”

“如果是以前，会等着，现在，会逃走。”

“这样啊。”

江扬对竹叶青道：“让伤员回去吧，也不知道他们三个能不能找到老佛爷，就让他们带个话儿——问问老佛爷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

竹叶青嘿嘿一笑，转身走出房间，等到人没了，还忍不住回头问一句：“传话的有一个就够了吧？”

江扬挥了挥手，竹叶青又是嘻嘻一笑，转身离开。

白鸟始终在思考，眼神一阵阵的跳动。

江扬揉了揉鼻子道：“我只问一个问题，如果将来有一天老佛爷要死在我的手里，由你们两个人亲手去做，你们会下手么？”

白鸟闭口不言，没有回应。

江扬冷笑一声，起身离开。

国术馆练站桩的花园里，几个学员正在烈日下站着不动，江扬和武隆纯一前一后闲逛着。

“师父，这两个人怎么办？”武隆纯问道。

“留着就好了，反正收留敌人，她们俩也不是第一份，竹叶青这不跟着好好的么。”

“不会是苦肉计吧。”

江扬眯眼道：“青鸟受的全都是致命伤，如果不是从小体魄好，现在已经死了，苦肉计到这种程度也挺下血本，其二呢，我刚刚问由她们二人亲手去杀老佛爷她们能不能下得去手。”

武隆纯思量一下：“那说明什么？”

“隆纯，你只知道我和江湖上的一些人有恩怨，不过你连老佛爷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将来有机会你会全都知道。这两个丫头从小被老佛爷收养，相当于是老佛爷的女儿，就算是为了某些事情被老佛爷下了必杀的命令，她们能眼睛都不眨的去杀相当于自己母亲的人们？虎毒不食子没错，但不是亲儿子，就可以食，老佛爷就是比虎还毒的女人，可以毫不犹豫的追杀两个丫头，但对于从小只能依靠老佛爷的两个丫头来说，老佛爷的地位比母亲重的多。”

武隆纯仔细一想，点头道：“这么说，她们两个真的是被追杀出来的，刚刚的表现都是正常表现，如果真的是苦肉计，师父你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她们就会立刻说可以杀。”

“也不敢保证，人老就成精，老佛爷太老了。”

武隆纯目露凶狠：“杀了就行。”

“一个六十多岁的孤家寡人，杀与不杀有什么意思么？”江扬摇了摇头：“只要她愿意安度晚年，我就不想为难她了，只是有些欺人太甚。”

江扬陷入沉思。

闲逛了两圈，竹叶青也出现在花园里，笑眯眯道：“放走了，江扬，你让传的话可是挺损啊。”

“给你个任务。”江扬说道：“我把整个青龙小队都交给你，去给我找老佛爷，随时跟我联系。”

竹叶青点了点下巴：“行啊，谁负责跟我一起？武隆纯？还是陈芝心？不过陈芝心要跟着我，我可保不准会不会睡了这个小弟弟哈，又帅又壮还坏坏的。”说着竹叶青舔了舔嘴唇，眼睛眯起。

“你自己。”

江扬说着走出了花园。

竹叶青一阵愣神。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完全信任竹叶青了？

还是说，对于自己太自信，不怕竹叶青玩猫腻？

竹叶青思量了一下，讪笑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不管原因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总之竹叶青不会离开，因为跟江扬在一起实在太有趣了，而且真的玩猫腻……竹叶青也不觉得自己能从江扬的手里逃出去。

…………

入夜，国术馆里还有蝉鸣，不过是秋蝉，声音小而且幽静，听起来很舒服。

江扬闭目浅睡。自打杀死陈豹之后，魔盒似乎被完全激活了，他每天不需要睡太久。

忽然外面，有人哼歌的声音，哼的是一首江扬没听过的乡村小调，嗓音悦耳，好像玉珠掉落铜盘的脆响。

伴随哼唱的，还有阵阵拳打脚踢的声音，是有女孩在练拳。

既然睡的浅，干脆不睡了，江扬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到厅堂里，就见一个穿着青龙国术馆衣服的女孩正在打一套很漂亮干净的南拳，女孩身姿婀娜，虽然于阮媚娘竹叶青不能比，但打拳古味儿正宗，别有一番风情。

女孩，江扬不认得，但也正常，偌大的青龙国术馆上千学员，女学员三四百，天天分散在各个教习各个区域练拳，谁能都认得。

随意走到近前，女孩这才发现江扬，立刻停住，笑道：“你也是这里的学员？这么晚还不睡啊。”

青龙国术馆是有自己的宿舍的，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毕竟前来学拳的，有很多外地人，基本上占了一多半，所以青龙国术馆在隔壁租了一栋公寓楼，和国术馆后院打通，哪怕是晚上，学生也可以进进出出，这是国术馆的特点，规矩很少。

既然女孩问江扬也是这里的学员，显然女孩是刚来的，因为但凡进入国术馆一段时间的，不可能不知道江扬。

江扬微微一笑：“练的是南派弹拳，还夹杂了一些寸拳的架势，有点意思。”

女孩挽起发梢道：“跟家里老一辈人学的，打小，我就喜欢拳法，先是跟着爷爷学，等我长大了，爷爷也打不动了，我就到处求学，这不听说青龙国术馆名气很大，有很多厉害的老师，我就过来了，这里的教习真的很厉害，但我最想见的还是青龙国术馆馆主的师父，听说可厉害了。哎，对了，我看你身体这么匀称，显然拳法也很厉害，咱们试一试？”

江扬点头：“可以试试，我让你一只手。”

女孩眉头拧紧：“好大的口气。”说着就一手探出，如同一条小蛇，直勾勾点向江扬的喉结。

可江扬没动。

他一眼便看出女孩的手法能更快，但打出的却有些滞留，很明显的留手指东打西的技巧，引出自己格挡，再用另一只手从另一侧进攻，如果江扬挡了，既然答应只用一招手，那么另一侧的进攻就肯定抵挡不住，如果两只手都用了，那等于食言而肥，也算输了。

女孩心思玲珑。

所以江扬没动，任凭这一招蛇形手打向自己胸膛。

女孩在发现自己的套路没奏效后，也不诧异，立刻加大蛇手的力道，转勾引，为真正的进攻，相当果断。

于是狠狠一手，扎在了江扬胸膛。

江扬还是没动。

女孩则一脸惊愕。

实打实的击中了，江扬是硬抗，却好像被人耍闹的拍了一掌似的，丝毫没有反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里没有什么功夫拳法技巧，说白了，就是江扬自身的力量和坚韧，完全超越了女孩的想象。

如同一个婴儿，狠狠打了一个壮汉一下，也不可能有半点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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