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鹿肉烤的微微焦酥，江扬便扯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也没有调味料，不过对于他们这些什么好味道都尝过的人来说，也喜欢吃个新鲜，原汁原味也挺好。

青龙小队的人都聚过来，一头鹿，百斤重，够分了。

倒是竹叶青始终皱起眉头，没有张嘴。

江扬奇怪道：“是不饿？还是减肥呢？”

“不是。”竹叶青轻轻揉了揉小巧的鼻子：“感觉有点残忍。”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晋师然更是张大了嘴巴，几个青龙小队的男成员手里的肉都掉在了地上。

残忍。

这话谁说都行，甚至青龙小队的人觉得，杀人无数的江扬说出来都正常，毕竟江扬还是有底线的，不该杀的绝对不杀，有时候该杀的只要觉得可以，也尽量留一条命，可竹叶青说出残忍二字……就像是杀人越货的强盗讲法律一样可笑。

每次江扬需要审讯别人，不是竹叶青动的手？什么下药之类的都是小儿科，光是注射兴奋剂再进行活体解剖就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竹叶青捣鼓出一些新的药剂，总是不声不响的就在别人身上试验，有好几次青龙小队的人上吐下泻，竹叶青就在旁边冷漠的拿着笔记载药性。

“赛尔路斯野鹿可是保护动物，而且，长得这么可爱……”

竹叶青不安的说道。

江扬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几十年前被下令捕猎确实差点灭绝，但这几十年又严格保护，现在数量已经很多了，整个林子里都是……”

竹叶青这才接过一块鹿肉，吃了几口。

“滋滋滋……”

对讲机里传出几声杂音，紧接着就有人说道：“将军，我们两支小队已经在六十六号矿场周围，还有一支小队正在赶来，是现在动手，还是等支援到了再动手？”

江扬咽下鹿肉，接过对讲机道：“自己决定，如果有把握，可以直接动手。”

“收到。”

对讲机关闭。

晋师然用身旁队员的衣服擦了擦手，严肃道：“江哥，咱们的计划是打游击战，让国王军摸不透咱们的实力，但是几天来，先后有十几个小队和雇佣军团起了冲突，也发生了枪战，这些小队没有故意避战，是不是应该下令避战？”

“每个小队执行任务都很干脆，对于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敌人，是否要避开，我不做决定，要他们自己决策。”江扬擦掉下巴上的油渍：“如果我明令避战，那不是给了他们这些雇佣军不战斗的借口？如果他们出现畏战行为，就可以拿这个来当理由。”

晋师然想了想，轻轻点头：“江哥，我们在战略地图上画出的红圈，现在都已经肃清了，但是咱们这几支小队，是不是插的太深了？都已经远离旧港，连通讯信号都不太稳定了。”

“而且领军打战，哪有总指挥孤军深入的。”竹叶青笑了一声：“你真没身为总指挥的觉悟。”

“把两千人的大部队拆分成二十人一组的小部队，给各个小队不断发布命令要他们自己作战，明明是枪械战斗，我却搞出个选兵王的活动，你看我哪里像是全军指挥了？”江扬洒然笑道：“名义上是总指挥，这是大家的愿望，我也不能推辞，尽我所能发挥出这两千人最大的战斗力，给他们竖立一个精神领袖，就是我作为总指挥的责任了，如果真的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还是要看何百川。”

江扬站起身，扭了扭腰，算是饭后运动：“我真正擅长的还是斩首行动，所以带着青龙小队，加上六支我觉得还不错的雇佣军小队，深入赛尔路斯内陆搞一些事情，顺便拔掉几个矿场的雇佣军，就是我能在战场上发挥的最大作用，当然了，往好听了说，身为总指挥战斗在第一线，也会让雇佣军们士气高涨啊，再者说了，身为总指挥，在第一线肯定是最容易了解敌情的，也是好事，不然总指挥坐在指挥部里，对真正的战场情况一无所知，怎么能做出正确的抉择呢？”

竹叶青听着嘿嘿一笑：“理由总是很充分。”

“因为我总是占着理。”

江扬说道。

“好了，吃饱喝足，继续行军，他们几个小队去端掉那些矿产足够了，咱们要去柏林德尔。”

所有人立刻清理掉身上的油渍，检查枪械，快速行军，直奔柏林德尔。

柏林德尔，是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据点，十有七八，也要成为整场赛尔路斯大战中最大规模战斗的发生地。

因为柏林德尔城堡，是旧港通往赛城最近的道路，也正好位于旧港对赛城的路线中轴点，加上赛尔路斯这几十年的现代化，古老的城堡都已经成了博物馆，或者私人庄园，而柏林德尔城堡，仍然保留着古老的建筑风格，是厚石高墙，对于没有任何大型武器的赛尔路斯来说，已经是易守难攻的坚固壁垒。

赛尔路斯，已经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争，这里的国王军队，其实更像是警察和仪仗队的综合体，至于现在各个国家的军事武器，赛尔路斯是一概没有，甚至连坦克，战斗机，这种在百年前就已经出现的武器，赛尔路斯都没有。

这是一个很祥和，很外向的国家。

以贸易、旅游发展的明明很现代化，在很多方面又有古典美的国家。

国王军也好，雇佣军也好，所使用的武器，其实还是枪支而已。

由此可以想象，拥有二十多米高墙壁的柏林德尔城堡是何等重要，相当于是一个巨大的要塞。

江扬此行孤军深入，也是要去一趟柏林德尔，那是真正的第一战场，他要亲眼看到才安心。

对此，战略指挥部，包括妮可公主，都非常反对，原因就像是竹叶青说的，明明是总指挥，却带着一支小队孤军深入到这么远的地方，太危险了。

但是江扬毕竟是战略总指挥，他没有听从指挥部任何人的建议，在登陆旧港，发出信息，让货船靠岸之后，当大部队还在海上航行向旧港的时候，他立刻带着最开始的几支部队开始深入，目标，始终都是柏林德尔。

而绿色公园，是中转站。

他知道在绿色公园附近有几个矿场，要求同行的其他几支雇佣军小队，拿下其中的一辆座矿场即可，杀掉里面的雇佣军之后，立刻后撤，回到大部队，只有江扬和青龙小队继续前行。

从正午，一直到深夜。

足足十一个小时不停的徒步行军，穿过了整个绿意公园，一些村镇，行军三百里。

十一个小时行军三百里，还是徒步，也只有江扬和青龙小队这种自幼习武练拳的人才能达到这种速度。

已经几乎横跨了四分之一个赛尔路斯。

在一座和缓的山坡顶点，江扬用望远镜看到了柏林德尔城堡。

远远看去，柏林德尔城堡当真是一座非常古典巨大的欧罗巴城堡，椭圆形的格局，围墙四周是一些凸起，此时此刻，上面游走着一些扛枪的士兵。

深夜中，周围的探照灯和巡视雇佣军仍然不少，已经是完全的戒备状态。

江扬舔了舔嘴唇，靠在一棵树上，点燃根香烟。

“几十米高的石壁，狭窄的通路，又是战略要地，如果战斗真的发生在这里，是攻防战，对我们很不利。”

晋师然分析道，眉头皱起，想着如何打破这一场局。

“真正的战斗九成会发生在这里，但一定不会是攻防战，因为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江扬叼着烟，拿出一个微型的摄影机对着城堡连续拍摄了几张照片：“如果国王军就死死的把守在这里，我们不进攻就好了，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国王军会急于求战，肯定会离开城堡，真正的战斗，应该会发现在城堡以外，方圆几十里内的任何地方，甚至在几百里外。”

晋师然思量了一下：“该怎么打这一仗？”

听着晋师然的提问，江扬忽然想起了渊说的一番话。

那是多年前，江扬刚刚被渊纳入组织，对于渊的身份还不清楚，天天想着怎么占渊便宜的时候，渊讲到军队碰撞的一番话。

“战场厮杀，无非王道，公道，霸道，鬼道，四种途径，古时候人称霸王的猛将就是王道，能行王道的人凤毛麟角，那是天生的魅力，多年累积的能力，加上超乎常人理解的直觉，才能塑造出一个王道的人，这种人，哪怕到手里是小米加步枪，是风餐露宿的疲惫之师，也能发挥出惊人的力量，一个人打的一场战争，这就是王道了。

公道么，看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一个势力，多年沉淀积累下的一种体系，让每一个士兵，都从心底自愿的去厮杀作战，付出全力，古代西方战争中，大部分都是公道战争。

霸道，说起来最简单，做起来最困难，可以说是等级压制，是力量悬殊的石头碰鸡蛋，是欺负，是虐待，是绝对优势，所以最好理解，但能在一场战斗中达到这一步，却最难。

兵者诡道，这个诡道，被我的一个老朋友形容成魔鬼的鬼道，人人都可以用的技巧，用好却很难。”

江扬一一说来。

晋师然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江哥，我没琢磨明白……”

“妮可公主就是王道，她见血都会不舒服，但是赛尔路斯的人民信任她，尊敬她，喜欢她，愿意为她而战，所以这场以她为首的起义反抗，或者未来历史会记述为妮可公主平叛的动乱，拖的时间越久，支持的人越多，新国王越如坐针毡，他会纠结起所有能纠结的力量，想方设法逼着我们决一死战，为此，他会走出城堡。”

晋师然听着，轻轻点头。

“国王军是由年轻贵族和雇佣兵组成的，赛尔路斯百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也没有战争习俗，现在的军队又是鱼龙混杂，谈不上公道，这一点，和咱们的军队差不多，也许咱们的军队还稍好一些。”

在真正和赛尔路斯的各地雇佣军战斗之前，江扬始终有些摸不准，但是连续四天，他都带着青龙小队深入了赛尔路斯内地，已经看见了将会决定整个赛尔路斯未来的柏林德尔城堡，也没见到几个真正像样的雇佣军或者国王军，因此在他的心里，新国王的军队也是羸弱的很。

“因为双方军队都谈不上公道，而我们人数又占据劣势，我的想法是，鱼死网破的战斗。”

江扬眯起眼睛说道。

晋师然也好，竹叶青也好，还是青龙小队的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江扬在战斗上的凶横与敏锐嗅觉，所以都等着下文。

“搞乱他，搞乱国王军。”江扬伸手一扫柏林德尔四周的和缓山坡以及树木森林：“逼着国王军在这种复杂混乱的地形里战斗，以小队为单位厮杀，不是战场，而是流氓掐架，当每个士兵的眼睛里只有自己和身边的几个人，就无法判断出整场战斗谁强谁弱，谁的人多，自然就乱了，越乱越好，两千人如果能搞乱三四倍于自己的敌人，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这就是削弱国王军的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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