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气

作品:《大道国医

怒发冲冠、怒不可遏、义愤填膺……一瞬间,一连串的成语浮现在郑南星的脑海。但奇怪的是,他感觉无比平静,并没有应该出现的狂怒。第一个冒出心底的念头,竟然是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一是像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冲过去将他们当场捉奸,彻底撕破脸皮。这样的话,他和白雨霁就彻底完蛋。然而此刻他又想起了房子。那栋房子是以他和白雨霁两个人的名义贷款的。郑南星并不是本地人,按照政策,他必须和一个本地户口的人一起才能买房。再说白雨霁同意和他结婚的前提就是房产证上有她的名字,虽然首付的三十多万她没有出一分钱。如果分手,是不是房子也有她的一半?郑南星不太清楚法律如何规定,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以她对白雨霁的了解,她绝对会做出要分房子的事情。

再说那个男人看起来身高体壮,郑南星一个文弱的医生,肯定打不过,要是被揍上一顿,再传到中医院去,领导同事多数是幸灾乐祸,最后的尊严也消失殆尽,郑南星算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当今社会,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情,简直是群众喜闻乐见,受害者不但不会有人同情,反而是嘲讽的对象,连自己的女人也管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二就是忍,只当没看见。

这一刻,郑南星的头脑异常清醒,一瞬间转了多少个念头。

车门打开,白雨霁从车上款款下来,郑南星看到她穿了一身很暴露的超短裙,吊带背心,露出大片白花花的皮肤,头发烫过,画着浓妆。白雨霁长得不漂亮,但身材还不错,和郑南星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以家教良好为傲,表现的对超短裙嗤之以鼻,而且现在刚到夏天,又是晚上,天气还略有一点凉意,根本没到穿超短裙的时候。没想到今天竟然为了这个胖男人穿了。

郑南星心里一声冷笑,转身走除了小区。虽然情绪平静,但想起白雨霁为了结婚提出的种种要求,父母和自己筹措首付的种种艰辛,不免心乱如麻,胸口空荡荡凉飕飕,双脚飘飘软软,不知不觉中竟然径直走到了马路中间。

忽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他慌乱中抬起头,只看见两道刺眼的氙气大灯,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抛向空中。

“我被车撞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

郑南星是被疼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随后眼球刺痛,无数电火般的蓝色火化在眼前疯狂跳动——这是从昏迷中醒来后眼球突然供血压迫神经形成的幻象,由此他知道自己眼底压相当高。好几分钟之后,眼球疼痛才慢慢消失,周围闪烁着蓝色的荧光,头边有什么机器一直在发出嗡嗡的声音。

ICU,重症监护室。

想了好久,郑南星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医院,随后一阵潮水般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一开始疼痛好像来自全身每一寸肌肤,慢慢地凸显了具体的部位——左臂和左腿、右肋、右肩,有的疼痛来自体表,有的则来自组织深处。

郑南星不知道麻醉的劲儿过后的疼痛如此强烈,好像伤口的皮肤是一张纸,被两只无形的手慢慢撕裂,左臂和左腿上的疼痛更是来自骨头,麻痒酸痛,每一种感觉都非常清晰、非常锋利,好像有一群老鼠在啃噬自己的骨头。没几分钟,一层冷汗从郑南星的全身渗出。

他张嘴欲呼,但下巴上垫着颈托,而且一张嘴整个下巴也开始酸痛,想伸手去够呼叫护士的按钮,发现左臂和左腿都绑着厚厚的石膏,被牢牢固定在架子上,刚刚动了一下,疼痛立刻加倍,而且从四肢蔓延出来,像一条条毒蛇钻进了胸膛,在里面翻滚搅动,胸中憋涨烦闷,麻痒难忍。

郑南星不敢再动,连忙放松身体。痛苦缓解了一些,他调整呼吸,竭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他想起看过的一个故事,曾国藩患牛皮癣,奇痒难忍的时候,就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不痒的部分皮肤上,坚持一段时间后,痒痛减轻,竟然能够入睡。

于是学着曾国藩的法子,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不痛的脚上。几分钟之后,竟然真的有了效果,伤口的疼痛小了许多,变得可以忍受,也不再冒出冷汗,胸口的烦闷也减轻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郑南星忽然觉得原本冰凉的双脚开始出现了一些暖意,好像放在火边烘烤,先是从一块皮肤开始,然后慢慢扩展到整只脚上,然后这种暖意又向组织深处蔓延,变得像泡在热水里一样,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过了一分钟,这种暖意又延伸到脚踝,几分钟之后,右脚的暖意竟然开始收缩,集中在了大趾上,变成硬币大小的一块,随着时间的流失愈发的清晰,好像在皮肤下点着了一颗小灯泡。

慢慢地,这暖意像一株藤蔓,从大趾中钻出来,沿着右脚的内侧向小腿的方向爬行,又像从山泉里流出的一条小溪,缓缓而流,沿着足内侧到了足踝,又流到了小腿上。

到这个时候,全身的疼痛都好像消失了,大脑一片空寂,所有的注意力都击中在了这股暖意上,郑南星正沉醉在无比的惬意中,忽然大脑中霹雳一声,一道明亮的闪电照亮整个脑海。

这股暖意流经的道路,好像是足太阴脾经。

《灵枢·经脉》:足太阴之脉,起于大指之端,循指内侧白肉际,过核骨后,上内踝前廉,上踹内,循胫骨后,交出厥阴之前,上膝股内前廉,入腹,属脾,络胃,上膈,挟咽,连舌本,散舌下。

这是每一个中医师必知的基本常识。此刻郑南星只觉得大脑洞明,极其清醒,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暖流之上,暖流的热力也愈发清晰,坚定、旁若无人地向上爬升。公孙、商丘、三阴交、漏谷、地机、阴陵泉……沿着右腿后侧一直向上到心脏部位,却在大穴上停留下来,好像河水遇到了堤坝,暖意在右腹积攒,扩散到整个腹部,却再也不能沿着足太阴脾经向上爬升,过了一会又像沿着经络慢慢原路返回,但脚上的暖意却迟迟未退。

郑南星欣喜若狂,作为一名中医,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他亲身体会到了“气”在经络中的运行。

气,到底是什么呢?

中医认为,气是人体的基本能量,是人体一切生理机能的动力来源,气在体内的运行,就是沿着六经十二脉循行往复,有升有降,有出有入,循环脏腑,遍布全身。但长久以来并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郑南星读书的时候,曾就这个问题请教老师,老师回答,这可能是传说,也可能是气功,只不过早已失传。西汉以后就没有听说过这种治病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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