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郑南星就去学气功，然而他见了几个所谓的大师，果然都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满嘴胡言乱语，唯一的目的是从学生身上骗钱偏色。

随后他又想从武术上找突破口，拜师练了一年八极拳。八极拳是内家拳，也练内功，号称可以发动内气循经运行，发挥出无比的力量，然而他站了一年的桩，并没有什么卵用。

八极拳称站混元桩的时候，如果体会到手臂上有蚁行感，就证明产生了气，郑南星倒是很快体会到了蚁行感，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师父所说的那样可以把气引入丹田。师父说练气是个长功夫，可能需要十年八年。但郑南星认为古代培养一个合格的中医，不可能用这么长的时间。只好无奈放弃。

此时此刻，他竟然体会到了真正的气是如何运行的，与行气铭所说的别无二致，所谓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道家医理认为“精从足底起”，郑南星之前根本不理解，所有的主流认知都认为气来自丹田。现在看来原来根本与丹田没有任何关系。气来自于下，来自于肢体末端，而且气的运行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用意念引导，它是自主沿着经络循行。

这一瞬间，他顿时脑海一片清明，整个世界豁然开朗，集中注意力，专心致志地体会气在足太阴脾经上循行往复的感觉，整条右腿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但左腿上气的运行却不太顺利，那股暖流到了脚踝之上小腿中部的时候就好像遇到了阻拦，不能再前进，只能原路返回，又重新攀爬。

不过全身的疼痛此时都已消弭得无影无踪，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南星不知不觉中酣睡了。

第二天一早，郑南星睁开了眼睛，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左边肩膀、左腿、右臂和右腿上都绑着绷带，脑袋上也缠了厚厚厚一层，像戴了一顶头盔，脖子上有一个颈托，把颈椎牢牢固定。

这是个三人病房，空着一张床，靠窗位置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全身插满各种管子，上着呼吸机，鼻饲管，脸色黑黄十分难看，紧闭双眼，也不知道是昏迷中还是睡觉。

郑南星的右手上也挂着输液管，药物块输完了，应该是消炎止血和营养液。醒来之后，伤口又开始疼痛，不过比昨天晚上轻了不少，处于可以忍受的范围。郑南星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从伤势推断，应该是被车撞倒之后被送到了医院，左腿左臂骨折，右腿、右臂、头部大面积擦伤，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脸，像这种程度的撞击很容易导致严重的擦伤，恢复后难免留下瘢痕。

一个小护士拿着药瓶推门进来，看见郑南星醒了，楞了一下，似乎对于郑南星的清醒状态很意外。她给郑南星换了输液瓶，转身要走，被郑南星叫住了。

“护士，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能不能请你给我的家人打个电话？他们还不知道我出事了。”

“哦，不用了，把你送到医院后，交警已经给你老婆打过电话了。她……应该今天回来吧。”说到这的时候，小护士脸上略显尴尬。

老婆？郑南星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手机上把白雨霁的号存为老婆，受伤昏迷后，交警翻看自己的手机，找到了白雨霁的电话号码。至于小护士为什么尴尬，丈夫出车祸，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这夫妻感情够差劲的。

一想到白雨霁，他又想起昨晚看到的一幕，瞬间感觉心如刀绞，又恍恍惚惚仿佛昨晚是一场梦，自己所见并不真实，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小护士看他神色复杂，走出了病房。过了几分钟，医生查房。为首的主治医生是一位40多岁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几个住院医师和实习生，个个表情如履薄冰。

中年医生走到郑南星病床前，一伸手，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连忙送上了病历本，住院医生翻看了一下，问郑南星：“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郑南星知道这是例行问话，回答说：“有点疼，不过能忍住。”

中年医生笑了笑，一边掀开郑南星的被子查看伤口，一边说：“手术很成功，术后良好，恢复的好的话，对以后的生活影响不大，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忽然他惊讶地哎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问题，郑南星心里一紧，年轻的女医生也神情紧张起来。

中年医生轻轻按压郑南星右腿上伤口边缘，仔细查看了一番，又翻看了一遍病历本，皱着眉头不说话。年轻的女医生忍不住问：“刘主任，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位女医生应该就是主管郑南星的住院医师。在中国，住院医师是医生的初级职称，也是临床一线的主力军，他们工作繁重，压力也很大，表现的好坏直接影响在主治医师心中的形象，也关系自己的职业生涯。这位刘主任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问题，所以让女医生心情忐忑。

其他几位住院医生和实习生有的心有戚戚，有的则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尤其是那其他两位女医生，眼睛一直盯着她，显然很愿意看到她出丑。

刘主任看了一会病历本，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小齐，病历本上说这位患者右腿外侧重度挫伤，是不是你写的？”

“是的，急诊室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是骨折了吗？拍片的时候没发现啊。”女医生的神情愈发不安，语调也不由提高了。郑南星也被她的情绪影响，以为自己伤势出现了什么问题，一颗心也吊起来了。

刘主任摇摇头，招手说：“你过来看。”

女医生走到他身边。刘医生又说：“你看，患者的皮肤未破损，皮下没有明显血肿，也没有明显发热，很明显只是轻微挫伤，你诊断为重度挫伤，是不是严重了些？”

此言一出，郑南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什么大问题呢。不过小齐却很委屈，辩解说：“刘主任，昨天晚上我处置的时候，他右腿皮下血肿很厉害，已经构成了重度挫伤。所以我给他做了肿点青霉素注射，我还一直担心他会发生坏死……”

刘主任伸手打断，说：“小齐，重度挫伤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消肿？”

“根据体质不同，需要一到几周的时间。”小齐医生立刻明白了刘主任问题的用意，机械地回答完之后咬着嘴唇不说话。郑南星这才发现这位小齐医生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六七岁，应该是刚从医学院毕业两三年，个子很高，一双清澈的月牙眼，漆黑的一字眉，鼻梁高挺，眉宇间带着少有的英气，皮肤很白，不过有两个很明显的黑眼圈，嘴唇的颜色也显得淡了一点。

刘主任合上病历本，转身对身后的医生和实习生们说：“同志们，我们从事医疗工作，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一定要万分小心，绝对不能麻痹大意，往小说，可以避免医疗事故，往大说，关系到病人的生命安全。大事故往往都来自于小问题，千万要绷紧神经呀。”

他这番话虽然是对着大家说的，但连郑南星都听出来主要针对小齐医生。小齐医生脸涨的通红，低头咬着嘴唇，眼睛似乎都湿了。

郑南星心中一动，连忙说：“刘主任，你错怪小齐医生了，她的诊断没有问题，当时我确实是重度挫伤。”

刘主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郑南星又说：“其实我们是同行，我也是一名医生。虽然是中医，但基本的病理知识还是有的。昨天晚上我确实是重度挫伤，不过我体质好，一晚上就恢复了，小齐医生处置的很得当。”

郑南星知道，重度挫伤这样的外伤诊断，是外科医生的基本技能，既是普通人也能看出来，出错的概率极小。小齐医生确实没有错，至于恢复得如此之快，郑南星隐隐觉得，很可能和昨天自己在体内的行气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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