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头打了个激灵，手里的锄头差点砸到自己的脚。慌忙将锄头扔在一旁，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黑丫不是……那啥了？咋、咋在这？”

“这傻子……”仇氏刚张口出声，只见还躺在地上的黑丫，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奔向了那边的老沈头。

“奶、坏人，打打，痛……”

沈春妮抬起自己瘦得跟麻杆似的手臂，黑乎乎的手指在上面乱指一气。

那边，孙氏嗫嚅着，将之前沈春妮死而复生的事情对老沈头说了一遍。

老沈头听得一脸的愕然，嘴巴惊得合不拢。

这样离奇的事情，以前听过不少，可还真没亲眼见过，没想到这种玄乎的事儿，竟在自己家里发生了。

老沈头再看面前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傻孙女，脏兮兮的脸上眼泪鼻涕黏在一块，还晓得跟自己这诉委屈。

这傻孙女，说不定还真是个有造化的，死了还能活，老沈头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尤其是看到傻孙女那张酷似已故三儿子的眉眼五官，老沈头的一颗心软了几分，抬手在沈春妮乱蓬蓬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一下：“妮儿乖，莫哭，爷给你揉揉！”

老沈头果真给沈春妮轻轻揉了揉手臂。

那边，仇氏也在竖起耳朵听孙氏说这桩离奇的事儿，心里也是一百个狐疑。这会子回过神来，瞅见这边老沈头正俯着身在那给黑丫揉手臂，仇氏不爽了，冲着老沈头就嚷嚷了起来！

“老头子，你甭被那傻子忽悠了，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揉？揉个屁！”

沈春妮没有回声，像是一只被吓到的耗子，嘴儿一撇眼瞅着又要咧开嘴哭，老沈头已黑着脸出声训斥仇氏了。

“有你这样做奶的不？扯着那破锣嗓门冲着自个孙女嚎？孙女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老沈头越说越来气，撸起沈春妮的衣袖，把她那还有些淤青的手臂推给仇氏看：“你说你没掐，那这些指甲印儿是咋回事？就没见过这般狠心的奶！”

一旁原本低垂着头的孙氏，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沈春妮手臂上那一道道月牙状的掐痕，孙氏浑身一抖，双手捂住嘴儿侧过脸去哭了！

仇氏伸长着脖子，当看到沈春妮手臂上的那些“罪证”，有些目瞪口呆。

随即头发丝儿都跟着了火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扯开嗓子嚎骂：“哎哟喂，我这是冲了哪门子邪神，被个傻子破了脏水，背上长嘴都说不清喲，这是要六月飞雪，比窦娥都冤喲！”

老沈头一双眉头皱在一起，他最烦仇氏撒泼乱骂一气了。

仇氏狠狠啐了一口，蹬着一双小脚气急败坏的冲向孙氏，手指差点戳到孙氏的额头上：“方才你就在跟前，你跟你爹那说，我几时掐过你那傻子闺女了？你说，你说呀！”

孙氏被仇氏这副样子吓坏了，一边哭一边摇头。

“娘，磕头，头破了，奶打打……”

沈春妮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老沈头怔了下，这才留意到三媳妇额头上那一片红肿，顿时猜到了什么，一双虎目瞪向还在那拉扯孙氏的仇氏，脸比锅底还要黑！

“够了！”老沈头低喝。

仇氏不搭理，还在那扯着孙氏骂。

“……天地良心啊，我要是掐了她，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喲……”仇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骂着，还把孙氏的头发扯下一束来，甩在地上，用脚去碾：“……你们这对黑了心肝的母女，克夫的扫把星，瘟神……”

“消停！”老沈头终于看不下去，扯着嗓子吼仇氏：“越说越不像话，你失心疯了吧？赶紧给我闭嘴滚回屋去！”

仇氏被老沈头这么一通吼，也不敢再放肆了，恶狠狠剜了眼沈春妮，气得直磨牙。

沈春妮躲在老沈头身后，就探了个乱蓬蓬的大脑袋出来，对仇氏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仇氏气得一个倒仰，甩了手里凳子，悻悻回了自己那屋，把屋门摔得噼啪作响，气得这边的老沈头胸膛一阵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回过气儿来！

老沈头转过身来，目光落到孙氏的身上，没好气的道：“妮儿奶脾性高，你又不是不晓得，往后莫往她跟前瞎凑。锅铲和锅沿都有磕磕碰碰的时候，这些事儿，也莫要出去外扬，让人看咱老沈家笑话！”

孙氏抽泣着轻轻点头，嗫嚅道：“爹教训得是，是媳妇错了！”

老沈头摆摆手，“烧晌午饭吧，一会儿你大哥他们该收工家来了，灶房冷冰冰的，连口热水都没，像什么样！”

“是，媳妇这就烧饭去！”

老沈头捡起那把锄头，又看了沈春妮一眼，啥话也没说，长叹了一口气，转身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随即便传来仇氏忿忿不平的嘀咕声。

这边院子里，沈春妮皱紧了眉头。

方才她看老沈头维护了自己，训了仇氏两句，还以为老沈头身为这个家的当家人，是个能秉行公道的。

尤其是三儿子刚死，对三房的人多少要怜惜一点。

可听到他后面对孙氏的那番话，沈春妮刚刚热起来的心，又拨凉拨凉的。

老沈头不可能瞧不出来孙氏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可是老沈头连半句安抚的话都欠奉，字里行间好像还是在指责孙氏不该去触怒仇氏。最后两句话，还是在敲打孙氏，叫她不要去外面宣扬这些。

沈春妮有种不好的预感，再这样在这个大家庭里生活下去，她和娘孙氏都过不了安生日子！

得赶紧鼓动娘和哥哥分家才行！

就算苦点，穷点，至少能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像现在这样受这份恶气！

沈春妮走到孙氏身旁，脏兮兮的手握住孙氏有些冰凉的手。

孙氏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眶，对沈春妮挤出一丝苦笑。随即想到什么，孙氏拽着沈春妮的手急吼吼将她拽回了屋子，还没站稳就拉起沈春妮的手臂细细的瞅。

“妮儿，这是谁掐的？几时掐上去的？”孙氏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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