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齐修鸣倒是肯为你挺身而出。”

红菱正兀自思量着，隆帝却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话，她愣了好一会，才笑了笑，道：“这次确实多亏了他。”

“不止这次，还有你坠崖那次，菱儿你可有想过，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如此对你？”

这……

要她怎么说？

隆帝的意思她自然听得出来，可是，她只是感激齐修鸣，对他却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若是为了如苏井然所说的稳固权势，她认了。

可真要她对那人动什么念头，她却是做不到的。

看她许久不言，隆帝也收敛了期盼的目光，转过身去，缓言道：“菱儿，你可知，在其位，谋其事的道理？”

红菱皱了皱眉，心下思量一番，才点了点头。

“如你所言，你既为皇储，便要为了这个天下去筹谋，有许多事，也许并非出自你的本意，可为了这天下，你却不得不做，你可理解？”

红菱又点了点头。

这些苏井然早已对她叮嘱过。

成为了皇太女，享受万人的朝拜景仰，也就需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她自然是能理解的。

况且，她本来就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回到京中，坐上了这个她从来都没有起过贪念的储君之位。

“我们是君，为君者，是天下首脑，一言九鼎。而朝堂当中那些臣子，便是我们的眼，耳，手，足。若是没有臣子听令于我们，那我们说的话，便不是一言九鼎！若是眼耳手足当中，有一处生了病患，我们也做不成想做的事！你……可明白？”

听了隆帝的话，红菱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父皇是想说，要想治天下，就必须先整治好朝堂，否则，我们就是有名无实的君主？”

闻言，隆帝欣慰一笑，轻轻拍了拍红菱的肩头，赞叹道：“菱儿，当真担得起天命所归这四个字！”

“父皇……”见他如此，红菱却没有觉得半分得意，反而是沉吟了片刻，索性将心中一直揣测的疑问问出：“父皇是不是，会让我和齐修鸣、戴茂岚成婚？”

这句话却是隆帝不曾料到的！

他微微挑了挑眉，以红菱的心性，应当想不到这一层，难道，是苏井然？

“菱儿为何这样想？”

“父皇曾经与我讨论过朝堂的局势，那时，父皇说，为君者，需懂得制衡之术。眼下我在朝中没有一人帮衬，没人站在我这一边，我就很难坐稳皇太女这个位子。但是因为制衡之术，不论单独与谁成婚，都会引起朝堂的动荡，所以，父皇会让我同时与他们成婚。”

撇开了苏井然不谈，红菱其实已经将这些关系想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为什么，在宿墨教中时，她会那样回应方重良。

若是没有太尉府和丞相府的支持，她根本就不能立足。

这个道理，她清楚的很！

“想不到，朕的女儿竟然能有如此思量，原本，朕还在想，该如何告诉你，该如何劝说你！却不知，你已经懂得了！”

此时隆帝眼中的欣慰之情做不得半点假。

原以为将这江山推给红菱，会扰得她措手不及，虽然她能通过几本奏章便看出朝堂局势，可心性却毕竟是女子。

今日她这番言谈，倒是让他又惊又喜！

“但是父皇，菱儿并不开心。”蓦地，红菱又开了口。

隆帝满脸笑容一滞，她却接着说道：“虽然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可是，我仍然不开心。我并不想与不爱的人在一起。”

也不想辜负齐修鸣与戴茂岚。

然而，这次，隆帝沉默许久，却只是说了一句话：

“身为帝王，爱，是最不可及之事。”

红菱听着，正等着他下文时，他却背过身去对她挥了挥衣袖，道：“你回去罢。”

“父皇……”

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情，红菱不禁有些担心。

可他却不再回应，只是又冲着她挥了挥衣袖，示意她退下。

难道，她说错了话？

他当初，不是也与娘亲在一起了么！

暗自琢磨着，红菱对着隆帝的背影行了一礼，才转身出了御撵，神色黯然的往自己车驾走去。

谁料还没走近，便瞧见车前一黑一白两道相对而立的人影，正是苏井然与齐修鸣，也不知他们正在说什么，不等她偷听点什么去，那二人便停了言语，纷纷转头看着她。

虽然此刻又见齐修鸣，心中难免想起隆帝所说的话，与自己的盘算，觉得抱歉也好，难为情也罢，总之，她暗自平息了片刻，才佯装随意的看着二人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苏先生担心殿下安危，所以过来问候了。”齐修鸣淡淡瞥了苏井然一眼，接过话茬。

问候二字，倒是被咬得重了几分。

而苏井然心中虽然对他早就有所不满，但是却也深知自己不宜与他起争执，只得不去管他，上前两步拉过红菱的手臂，关切道：“可有受伤？”

摇摇头，红菱将他的手轻轻拂了下来，“没事。”

手中一空，苏井然自然愣了片刻，仔仔细细的看着对面的人儿，可此时竟然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都说苏先生是这世间少有的得道仙君，而苏先生又这样关心殿下，可为什么，方才危急之时，却不出现？”一旁齐修鸣看着二人神色，忽然出声问道。

他这么一说，红菱也觉着奇怪起来。

往常她一旦有点什么事，苏井然都是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

为什么这次却偏偏这会才来？

面对红菱有些疑惑的目光，苏井然却是凉凉看了齐修鸣一眼，才又冲着她温和一笑：“今日之事，恐怕未必是冲着你来的。”

“什么意思？”红菱不解。

“待回宫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说罢，他又环视了周围一遍，给红菱递了一个“此地人杂”的眼神。

后者当即会意，正要点头应允，齐修鸣却又插了一句：“难道先生是在防着修鸣？”

“在下并无此意，还请齐公子莫要多心。”

苏井然俊眉一挑，口吻却是有些捉摸不透，惹得人平白的去想他说的“多心”，是多哪门子心！

齐修鸣自然也体会到了其中意味，不禁轻声一笑，眉目间仍是三分淡然，七分傲骨，缓言道：“修鸣是否多心，只怕，近日便可见分晓。”

闻言，苏井然神色微微一滞，正要开口，那齐修鸣却已经对着红菱行了一礼，转身去了。

“你怎么跟他较上劲了？”

看着齐修鸣的背影，红菱忍不住疑问。

她是了解苏井然的，虽然刚才话语间并没有任何不妥，可若她就是直觉，这两人都在较劲！

说起来，似乎从一开始，那齐修鸣就对他有些敌意似的！

却不知，到底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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