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般鬼机灵的模样，苏井然心中的柔软更甚，抬手便轻轻抚上了她的鬓角，正要说什么，却听得周遭传来细微的雀鸟叫声。

他神色一凌，回过神来，原本抚弄的手势变作了帮她整理鬓发的模样，然后放下手来，又整了整她的衣衫，才道：“不早了，回去罢。”

红菱看着他的手在眼前来来回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也不是小孩，怎么衣衫还需要你来整理！”

“可你也比我小三百多岁呢，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无奈的瞥了她一眼，苏井然顺势拉过她的手，便领着她往碧然居去了。

握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他忽然想起她小时候，就是用这双手在田间玩泥巴，捉蝌蚪，全无半分此时端庄的模样……

昔日里印象中的小女娃，如今，竟也谈婚论嫁，长成了窈窕淑女。

虽然他仍守在她身旁，可无奈他的心，却变得不再纯粹，只怕世事无常，终有一日，会为她深陷情劫。

将红菱送到主殿，又陪着她闲话了片刻，苏井然才迈步出来，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独自回了东苑。

刚一进门，倾城便从暗处跟了上来，垂首行礼：

“阁主。”

“怎么样了？”苏井然问。

“萧摹古领头对玄宫发起了挑战，宿墨教也上前助阵，现在玄宫已是武林公敌，可因为此前吞并了多个帮派，倒有夺了宿墨教武林第一的声势。”倾城娓娓道来，说道此处，看了看苏井然的神色，才又继续道：“属下已经命人暗中帮助萧摹古。”

“嗯。”点了点头，苏井然侧过身，“做的很好，奕剑阁是我们一定要保住的……不过一切行事都需小心一些，切莫让人抓了把柄，识出身份。”

“千照阁隐世三百年，已经有一套完善的掩护链，能确保为每个人洗清身份。”

“好。”

对倾城这话，他倒是不担心。

虽说千照阁销声匿迹了三百年，可是他重新接手后，一应规章制度比从前更加完善不说，其规模实力，更是完全不受隐世的影响。

能将这样一个帮派隐藏在山野当中，三百年来无人察觉，倒也是一番本事了。

得了苏井然的肯定，倾城放下心来，接着禀报道：“至于那玄宫宫主邵仲寅，其使用的秘术应是出自云山一脉，属下已经派人潜入玄宫，查实他的身份！”

“云山一脉……”略一沉吟，苏井然皱眉疑道：“我记得，云山中人善蛊，能使得秘术的，除了云山圣女，便只有云山山主！”

“正是。”倾城肯定道：“云山是南国命脉，其宗族规则很是严苛，历代世子都是由山主与圣女结合，才能拥有操控秘术的血脉。从表面来看，圣女一方势弱，需处处仪仗山主的掌控之权，可实际上，若没有圣女与山主结合，下一代山主，便无法习得云山秘术。所以千年来，两边都是相互掣肘，缺一不可。”

“所以，圣女必须嫁给山主，应当不会有将血脉传承给他人的可能。”倾城说的这些，苏井然也略知一二，此刻顺着她的话推演一番，若邵仲寅所用真是云山之术，那便确是云山山主无疑。

“但眼下还只是怀疑，因为邵仲寅平日里流露的云山路数不多，看似有意隐藏身份。”倾城补充道。

闻言，苏井然自是点了点头，这数月相交，他倒是觉得倾城办事很是可靠。

此事算是定了下来，他又问：“那方重良呢？有消息了么？”

这下，方才还一脸自信的倾城倒是少了几分底气，只见她皱着眉头，也很是不解的说道：“目前只能查到他进了启合山山脉，至于身在何处，还未得知。”

启合山山脉，绵延数百里地，东起重紫宫脚下，南至卫城边界，正因其范围广泛，所以宿墨教藏身在启合山中才无人察觉。

只是……

苏井然忽然有些心头不安。

这方重良闭关，也有近一月的时日了……

“他是一个人走的？”

倾城略一回忆，道：“宿墨教中四大护法，除了娄月一直在外出任务之外，其余三人都在教中，目前一应事宜皆由大护法叔璟抉择。”

“我知道了，你接着去办事吧。”

独自思量了半晌，苏井然才冲倾城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他倒是不信，眼下江湖上风起云涌，那方重良能在启合山中坐得住！

隆冬时节，重紫宫中的冬梅倒是开得很盛，这一日，眼见着天要下雪，红菱却难得往西苑去了。

有人得意，便就有人失意，西苑里一派冷冷清清的模样，连宫人们都有几分无精打采，称着些许寒风，竟生生的染上了几分萧索的味道来……

这可是在南苑见不到的情景。

“恭迎殿下！”门口宫婢一见她一身大红的袍子，早早的便跪地相迎，又有小内监迈着小碎步往主屋里去了，不一会，太尉府的家奴，阿信便匆匆赶至门前。

“见过太女殿下！”

“阿信，你家主子呢？怎么不出来迎驾？”弄梅站在红菱身侧，疑问出声。

这一问，吓得阿信当即就扑倒在了地上，跪着求饶，“殿下，并非公子不愿出来，只是连日里天气寒凉，公子患了伤寒，这会刚喝了药，歇下了。”

“睡了？”红菱抬眼看了看门窗紧闭的主屋，出声疑问。

“请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去叫公子！”说着，阿信便站起身来，作势要回屋，却听得挽霜一声：“殿下让你起了么？”

惊得他又是往红菱脚下一扑，一动也不敢动。

见此情形，红菱心头却觉得有些凉意幽幽的生了起来。

挽霜弄梅平日里都是机警有分寸的丫头，这气势，若是在南苑，必定是使不出来的……

如今看来，戴茂岚没得她的庇佑，在宫中的生活，可不见得舒坦。

左右都是因着她的拖累才进的宫……

“你起来吧。”想到此处，她低头唤起了阿信，又道：“你带我去看看岚哥哥。”

谁知阿信听了这话却怔在了当场，惹得弄梅又出声唤了他，才忙点头哈腰的，领着红菱往主屋去了。

可来到主屋门前，他刚刚掀开门帘，一股冷气便扑面而来，惊得红菱一哆嗦！

“这里怎么这样冷！”

嘴上疑问着，她又抬眼环视了屋子一圈，不禁连连摇头。

屋外还有些许阳光照着，可这屋里，竟然连一个炭盆都没有，也难怪戴茂岚那书生的体格会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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