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你们走后不久，陈奕信的人便赶了过来，将我带回了定京！”

“以前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理解了，一定是他派人暗中保护我，却偶然得知你的行踪！”这话绝非红菱凭空猜想。

在来此行之前，她已经多次试探过，一直有人暗中跟着她，所以不论她在什么地方，飞将军都能很快找到她。

若非今日胡离施了幻术，恐怕早就有精卫将她的行踪告知给飞将军，他又怎会到此时还未寻得她踪迹！

可话虽如此，对面戴茂岚也不过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单从面色，看不出什么究竟来，也不知他到底信是不信。

“你如果不信我，一会奕信过来。我可以找他当面对质。”红菱看了他一会，说道。

话音落下半晌，戴茂岚才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了扬头，问道：

“殿下为什么要对臣说这些？”

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这样一来，倒是省了她的口舌！

不过此时红菱心中虽然乐活，面上却很是正经，盯着戴茂岚的双眼正色道：

“因为我希望与你之间能同与齐修鸣之间一样，在深宫当中相互扶持，结成同盟。”

谁知听了这话，戴茂岚却是淡淡一笑，微微眯了眯双眼，很是傲然的说了句：

“那殿下恐怕要失望了。”

“难道你不想让太尉府与丞相府两相制衡？就甘愿看着太尉一派被丞相打压么？”

红菱疑道。

可戴茂岚闻言，仍是轻声道：

“殿下说的这些，臣都不在意。”

这！

这怎会是一个长在定京城中的世家子弟所说的话！

齐修鸣当初所言蓦地在红菱脑中响起，与眼前这人的神色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可你以为，你不在意，就能不做这些么？你真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么？”她想不明白，皱着眉，反问出声。

见她如此，戴茂岚反倒一副十分了然的模样，就这么看破世事一般，睨着她，道：“殿下是不是以为，身在世家，就注定没有自己的人生，注定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所爱？”

闻言，红菱一怔。

微微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不是这样么？

恰在此时，戴茂岚又道：

“可臣，却只会做甘愿之事。”

“有些事情却并非你不甘愿，就一定能不做的！”红菱蓦地站起身来，看着他不卑不吭的面色，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慌！

那戴茂岚此时全无半点被点了穴道受制于人的模样，一身气势倒是让她想起齐修鸣来！

想起齐修鸣曾说为了家族利益，甘愿与她做戏。

也想起她自己，因着这天下，终究是与心头那人诀别！

“那是因为还不够坚持罢了，难道还能有人缚着你去做么！”戴茂岚照旧心平气和，可眉宇间倒是越来越坚定，此时看着红菱的模样，忽然又是一笑，道：“我看，殿下是在宫中久了，被那些庸人给同化了罢。若说当初在卫城相遇，并非殿下有意安排，那么岚，倒是更愿意与当初那个江湖侠女相交。”

被同化了……

听着他的话，红菱久久不能言语。

可他戴茂岚能不顾丞相府，她却到底是不能不顾这天下的。

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焉了似的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座，道：“那你这样坚持，不是也进了宫，也拿我没有办法么？”

“臣是进了宫，可却不会再多做一步，宁为玉碎。”

“我不需要你玉碎。”摇了摇头，红菱抬起有些疲累的脸庞，道：“我只要你相信，我并非有意害你入宫。若是你肯配合我，像齐修鸣那般与我做戏，让我在朝中不得诟病，能妥善制衡丞相太尉二府……将来我定当倾尽全力放你出宫。”

说罢，见他面色犹豫，索性站起身来，也不再多言，只是说了一句：“我先去找奕信，你好好想想，回宫之前，给我答复罢。”

而后便当真迈步出了门，叮嘱阿信好好照看戴茂岚，自己则领着弄梅，前去寻挽霜与飞将军了。

走在路上，她步履匆匆，一面听着弄梅的禀报，一面望着两旁一晃而过的景色，心头不禁嗟叹。

当初那江湖女侠……

她自然是想做的。

只是这大概便是她与戴茂岚最大的不同之处，也是，齐修鸣与戴茂岚的不同之处。

相较于自幼长在京中的世家公子戴茂岚，声名在外的齐修鸣却是极少待在京城，幼时云山学艺，少时游历天下，时至青年，早已满腹学识。

可就连他这样的人，都能委下身来，为了丞相府牺牲小我。

她这个命定的太女，又怎能只顾自己。

所幸的是，飞将军得了消息赶到太尉府中后，先是拜见了红菱，确定她无恙，又增派了三百精卫来将太尉府方圆百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并叮嘱众人确保太女安全，便趁着夜色回了宫中，向隆帝复命去了。

而后再未听闻宫中传来什么消息。

一切倒仿佛是今日午后这回事不曾发生一般，再自然不过。

夜间，红菱与戴茂岚端坐在卧房当中，对隆帝此举并未多做议论，单单只是看眼神，便能明白，两人对隆帝此举很是明了。

说来也是，只怕隆帝此时虽然担忧，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也是绝不会问罪太尉府的。

“殿下，夜深了。”

挽霜弄梅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来，打量着二人神色，见他们半晌也不曾言语，此时虽是提醒着，却也不敢多话。

红菱点了点头，又看了戴茂岚一眼，才挥了挥手，道：“你们退下罢，今日不用服侍了。”

她们二人虽然是自打她回宫起便跟着她的人，可到底不如景枝信得过，时至今日，她也不曾将齐修鸣的真相告诉她们。

所以戴茂岚这面，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也不怕这书生再“坚持”。

只要今夜一过，明日满朝上下便会传遍她与戴茂岚在太尉府中圆房的消息。

又何愁来日他不配合。

戴茂岚此人，虽然生的文弱，心智坚定，可相较于齐修鸣，到底少了几分城府。

连她这自由流落在外，接触权谋不过半年的人，都能将他给算计了去。

这面挽霜弄梅得了令，自是退出门外，并散了一众侍从。

被这二位姑娘挤在门外的阿信此时自然忠心的想上前打探消息，却被弄梅一记眼刀给瞪得没了声。

“你这厮，没事怎的总爱上前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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