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后，红菱想起太医说今日一早齐修鸣便会醒来的话，忙对着苏井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而后独自一人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往里间走了过去。

原以为这几月下来，她能多了些稳重，想不到背地里还是如此……

背后苏井然见她这样，不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听了她的安排，乖乖守在门外，隐匿了气息，不动声色。

这面红菱自以为小心翼翼，结果刚刚将头探出那展屏风，便撞上了一双清幽的眸子……

那齐修鸣竟是好端端的坐在床上，除却唇色略显得苍白之外，全无半点不适的模样！

红菱一呆，还没想着说话，便听得齐修鸣一句：“昨日夜里，你去哪儿了？”

“我……”话到嘴边，又想起之前秦墨所言，知道这齐修鸣是对自己用了情，不免有些担心，若是她将实情说出，这刚刚好转一些的人会不会又伤了心。却是没留意到，此时齐修鸣的神态语气，和平日里大不相同，就连尊称都免了去。

正犹豫着，又听他开口说道：“如今已是腊月，夜里寒凉，你怎的不知爱惜自己，轻易便信了别人的话！”

“你！你都知道了？”红菱吃惊，不禁从屏风后钻了出来，走到床前，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昨日她离开，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他怎么会知道！何况……“难道你昨天醒着，没有昏迷？”

叹了口气，齐修鸣好似不愿多做解释，只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方法知晓你的行踪……但你只需记着，若是当真想要找你的人，定然是自己前来，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什么人来通知你。”

闻言，红菱脱口而出，道：“林琅才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她可是宿墨教四大护法，怎……”

话没说完，她猛的一怔，下意识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隐约记得，自己之前从未告诉过他人，自己心仪的是方重良……如今竟然将宿墨教给说了出来，以齐修鸣的心思，必然会起疑！

“宿墨教？”果然，齐修鸣抓着这三个字，面不改色，反问道，“那你心仪的人，莫不是宿墨教中的？”

这……

到底要不要和他说出实情？

红菱心中纠结，看着齐修鸣，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面想着说出来后，兴许他便死了心，一面又想着，他刚刚才好转，受不受得了这番刺激……

那齐修鸣好似也看出来她的纠结，便道：“你心中有人，我早就知晓，只是一直不知到底是谁，今日若是将话说开了，我也好知道，日后该如何自处。”

闻言，红菱一个激灵，问道：

“我说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宫？”

“看你怎么说。”

看我怎么说？红菱有些莫名，不过想着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将一切都敞开了……

如此一想，红菱便冲着他点了点头，肯定道：“是，我心仪的人就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宿墨教教主，方重良。”

“既然如此，为何你又与苏先生那般亲近？”听了答案，齐修鸣沉默了片刻，又问出声。

倒是看不出他是喜是悲。

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与苏井然那么亲近，此时反倒有些被他问住了。

思来想去，只得憋出一句：“井然是方外之人，助我良多，我和他亲近一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话音一落，本以为这说辞足够有说服力，谁曾想齐修鸣哼了一声，道：

“那你可知，苏先生心中是不是这么想的？”

红菱皱眉，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外之人可比不得六根清净的和尚，也是有情的，我只是觉得，你既然心中有了人，便应当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让他人误会。”

这是什么意思！

红菱一听，不禁有些恼，扬声道：

“齐修鸣！你说的越来越过分了！我的言行怎么了？我对你们，不是都挺好的么！有半点委屈过你们么！”

谁知齐修鸣听了，却也好似添了几分怒气，收了那副高深莫测不疾不徐的模样，挑起了眉头，硬着嗓子道：“就是不该对我们好！你心中既然有了人，怎么还能对他人好，你要别人怎么想，要你心头那个人怎么想！”

这倒是认识这几月来，头一次见到他露出生气的神色来。

红菱被他说得呆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接话。

片刻后，齐修鸣也平静了些许，声色略微缓了缓，道：

“你既然喜欢他，又为什么不去想办法和他在一起，反倒是顺从了隆帝，与他人成婚？”

“这个我当初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将来会放你们出宫的，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

“既然只是权宜之计，又为何要与戴茂岚圆房？”齐修鸣又问

这下，红菱反倒是不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和戴茂岚圆过房？”

见她如此，齐修鸣刚刚消了的火气又猛地窜了出来，悄悄握紧了放在被子里的手，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深吸一口气后，质问道：

“前日你陪戴茂岚回家，在太尉府留宿，你们圆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定京城，难道还要抵赖么！”

“我留宿太尉府就是和他圆房了么？那我和你夜夜宿在一起，难道我们也圆了房了？”红菱气结，却忘了，当初留在太尉府，本就是为了让他人以为她与戴茂岚圆了房，好消除群臣的不满。

不过，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怒气上头的齐修鸣冷静了下来……

只见他听了这话之后，先是一怔，而后垂眼思忖了片刻，等他再抬起眼来，眸色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深沉。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了你。”

闻言，红菱瞥了他一眼，眼神略微有些委屈，不过见他认了错，心头也好过了些，想了想，才缓言问道：

“那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跑出宫来？”

此话一出，方才一直有些咄咄逼人的齐修鸣，顿时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移了开去，闭口不言。

倒是颇有几分尴尬。

那红菱也铁了心似得，他不说话，她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

半晌，齐修鸣终于捱不过去，叹了口气，道：“可是，你这样做戏给天下人看，难道就不怕方重良误会，再也不愿和你在一起？”

听得他的问话，红菱倒是没多想什么，只是有些泄了气似得，后退了一步往凳子上一座，道：“我和他，早就说得一清二楚，现在是肯定不能在一起了，至于以后……等我有了能力将你们都放出宫去，而他心中还能有我的话，我倒是愿意与他共享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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