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已经有了交代，这事不能透露于阿辰，也不能告知冉哲，只要白丞相记得今日之言，那么这段恩怨远之亦会守口如瓶。”远之看向屋外道，“无论是远之还是家师都不愿看到兄弟阋墙的一幕。”钟远之不经世事，便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白荣的鬼话。

若无点覆雨翻云的手段，白荣怎么会坐到今日的这个位子。

别院里没有点灯，到了夜里黑漆漆的一片。端木渊手里藤条，坐在屋内编织着藤球『夫人端着夜宵进了屋，随后便听到一个脚步声靠近，穆宁的声音出现在屋内：“还是没亮。”

端木渊慌了神，刻刀直直地朝着手指冲去。

“呀！”梁夫人放下手里的食盘，“殿下您这是非要和自己过不去不成？”说着梁姨赶紧拿着帕子捂在端木渊手上。

“十日了。”端木渊开口道。

“什么十日了，殿下不顾着手，顾着什么日子啊。”梁夫人急着翻箱倒柜的去找伤药。

“不必了，就是个小口子，梁姨太娇惯我了。”端木渊拉住了梁夫人。

“他是说，对面别院里已经有十日没有点灯了。”说着穆宁拿起食盘里的夜宵吃了起来，“梁姨，这真是不错。”

“穆宁公子，这是给殿下的，您要是想吃奴婢再给您做一份去，您抢殿下的吃食做什么？”

“梁姨您也太偏心了，他手正流血伤呢，眼下勺子都拿不起来，这馄饨让我先尝一口也不会少他一块肉啊。”穆宁急急忙忙的把馄饨咽了下去，烫的前胸贴后背。

“穆宁公子，殿下还没用晚膳呢。”梁夫人道。

“我也没吃哪。”穆宁说。

“让他吃，吃饱了早点投胎去。”端木渊打趣着穆宁。

“我要是哪日死了，定要拉你做垫背，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二位说话能吉利些吗，什么死不死、黄泉路的，听的奴婢心慌。”

“梁姨放心，事儿还没办完，穆宁舍不得离我们而去的。”端木渊胸有成竹地说。

“你少来，别一副你能猜到本公子心事的涅。”

“二位啊，就是嘴皮子不饶人，心里啊都记挂着彼此呢。”梁夫人笑着摇头说。

“谁记挂他了！”端木渊和穆宁异口同声地说，“你学我说话作甚？”又是异口同声。

“奴婢啊还是再去下一碗馄饨吧。”

“梁姨你别忙了，一会儿我在他那儿吃两口就是。”端木渊说，“梁姨您歇着吧。”

“成，那奴婢啊就不费这心思了。”

梁姨从屋里退去，穆宁将碗放在端木渊面前道：“你……要不来两口。”

“手疼。”端木渊揭开帕子，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

“那我喂你？”穆宁难得也能寻到个机会调戏端木渊。

“别，倒胃口，吃不下。”

“你是吃不下还是没心思吃啊。”说着穆宁靠在矮桌上道，“自白府别院那位连着十日没有出门一步起，你可也是在这府里寸步不离的°这是什么？休戚与共还是相濡以沫？”

“你说什么糊涂话，被馄饨烫傻了吧。”端木渊将帕子扔在穆宁怀里道，“吃你的馄饨。”

“听说白将军重伤，十日不曾见人了。”

“死不了，不过是血流多了，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来。”端木渊在烛火前攒着手指说。

每次端木渊这般举动便是在动什么鬼心思，穆宁问：“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冯家和白家接下来会怎么做。”端木渊靠在矮桌上道，“如今这魏婉婉可是香饽饽啊。”

穆宁深吸了一口气：“你又知道了。”

“冯季宇和白荣此时估计都想魏婉婉死，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他们二人又不是傻子，魏婉婉这当口没了，岂不是落人口舌。”

“不信？”端木渊勾起嘴角自信地说，“不出七日，你们大理寺可是又有事干了。”

“那不如，我提前寻人埋伏好，到时候来个人赃俱获岂不痛快？”

“你以为……端木佑会在意一个庶人的生死吗？她已不是大皇妃了，到时候再治你个居心不良之罪—是让白荣和冯季宇同时注意到你，你怕是真的要投胎去了。”

“你这人，明明是关切之语，从你嘴里出来便是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穆宁说着拿起碗，自顾自地吃起馄饨来，“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端木渊合上眼，指节剐蹭着鼻子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要什么主意？”说着端木渊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原来你闹了那么一圈便是在这儿等着他们，眼下你可是坐收渔利了！”穆宁忽然想明白为何端木渊说魏婉婉如今是香饽饽了，谁先下手为强，便能嫁祸给另一方，“神机妙算这四个字你可真是当之无愧。”

“诶，你错了坐收渔利的不是我，是我那好皇兄啊，至于神机妙算我可不敢当，说到底是他们自己起了歪心思，我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罢了，我若真的是神机妙算也不必如此辛苦的筹谋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捉贼捉脏。”说着端木渊伸手抢过穆宁手里的碗道，“你给我留两个。”

穆宁躲的快，早就避开了端木渊：“梁姨偏心你，你自己找梁姨要去。”

“你瞬么小孩子脾气呢……”端木渊笑着说。

“便是怂，你能奈我何！”穆宁拿着馄饨往外走了几步后又折了回来，一脸严肃地说：“好吃。”

“你一日不气我你便不开心！”穆宁身后，端木渊正指着他的脊梁骨骂道，“哪有你这么做兄长的。”

穆宁转过身道：“端木渊，你下次要是再将自己置于险境，我这小孩子脾气便和你一直寺去了。”

“哼，幼稚。”

白府祠堂里的长明灯每晚都有人添上灯油，每逢亥时便有值守的小厮开始打理。

“都下去吧。”白沐辰的声音从添油的小厮身后响起

“四少爷，灯油还没添好。”小厮说着。

“去歇着吧，我来弄。”

“是。”

白沐辰熟练的拿起油罐里的油提子，小心的将灯油倒进油灯之中生怕浇灭了灯芯上的火焰。白沐辰一遇到心烦意乱的事便会来祠堂添灯油。

添灯油讲究耐性，一番凝神静气下来，所有急躁的情绪都消失殆尽。多年以来，都是如此。白沐辰平静地立在长明灯前，当最后一盏油灯被添满之时，白沐辰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都加好了？”

白沐辰蓦然回过头：“爹爹还没休息……”

“夜深人静了你才肯出来？”

白沐辰转过身放下手里的油提子，扶着白荣走进祠堂：“辰儿睡不着。”

“你可知你自己有半个月没有离开过别院了。”

“辰儿这不是不宜动弹吗。”白沐辰寻了个由头想将这话扯开。

“自个儿想明白了？”白荣看着低头垂眼的白沐辰问♀十五日，白荣下令，只要白沐辰不踏出别院一步，除了红烛谁都不许随意进出别院，“你想了十五日啊。”

“辰儿终究不是大哥，做不到大哥那般得爹爹喜欢。”

白荣燃了三支香，拜了三下，将香插在了香炉内：“你还是没想明白。”白荣看着白氏先祖的牌位道，“我们白家能存续到今日，哪位先祖不是这么过来的，若是白家祖先个个都向你这般软弱，白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爹爹……”白沐辰抬起了头看着白荣的背影道，“不，辰儿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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