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冯丞相办事你也敢管吗？”

“小的不敢。”那侍卫卑躬屈膝地说着，“大人来怎么也通报一声。”

“混账，还要敲锣打鼓的告知你吗？”

“小的知错。”

“带我去找魏婉婉。”

那侍卫想了想：“哦！小的明白了明白了。”说着侍卫行带着白沐辰往东面走去，“这疯婆子倒是挺挺听话的，也不闹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怕是魏婉婉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被一个侍卫随意置喙的地步吧。二人一前一后到了东面第三间屋子，“大人就是这儿了。”

“管好你的嘴，明白吗？”

“知道知道，小的都懂。”说着那侍卫拱手行了礼，就退开了。

屋内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她靠在墙上贪恋着窗隙间流淌进来的一抹月色：“我以为来的会是他。”除了声音，此人已经没有半分魏婉婉的样子了。

这屋里破败到没有一件陈设是完整的，被褥棉絮外翻，桌子也是缺胳膊少腿的。白沐辰举着火折子站在屋内，与四下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以为我死之前还能见他一面。”魏婉婉说着合上了眼睛，除了端木秉煜魏婉婉还会想见什么人呢？“你说他会见我吗？”白沐辰没有应答，魏婉婉看向白沐辰道，“你为何不回我？”

白沐辰想着云遏说的话，这里关着的人大多都是被遗弃的，何为被遗弃？眼下这光景白沐辰何苦又要在魏婉婉心头上补上那一刀哪。

“他不会来见我的是吗？”魏婉婉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白沐辰身边，“他不敢来见我是吗？”魏婉婉半癫半疯，白沐辰也不知道魏婉婉如今是不是还清醒着。

火折子照亮了魏婉婉的脸，面庞黝黑，散乱的发髻上夹着干草，若是将她放在路边，与那乞讨的叫花子无疑。白沐辰记得，以前魏婉婉也是养尊处优的。

屋外传来一阵躁动声，三三两两的侍卫们纷纷拔出刀剑：“别让他们跑了！”侍卫们拦不住四下窜逃的人们『婉婉靠在门框上，看着夜色里往外狂奔的人们：“他们自由了。”

临了，白沐辰还是心软了：“门就在那儿，你若是想走，我不拦你。”

“我走去哪里？”

“回家。”

“回哪个家？”魏婉婉嗤笑着问，“我没家了。”

“若是你愿意，我替你安排送你离开京都城。”

“然后改名换姓，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吗！”魏婉婉暴怒地吼着，转身扑向白沐辰，拉着她的衣袖道，“白沐辰你有多残忍，你知道吗！是你亲口告诉我，是我所爱之人害死了我的家人，是你啊，是你亲手毁了我的一切，如今你在这做什么好人？啊！慈悲为怀，给我一条生路吗？哈哈……哈哈……”魏婉婉向后退了几步，撞击在门框上，“我什么都没了。白沐辰，你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魏婉婉若是真的疯了，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以为如今我离开了这儿就是脱离苦核？你可知我永远都忘不了端木秉煜是如何害死我家人的，你可知……”魏婉婉说着说着失了声，屋子里静悄悄的。耳畔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许多年之后，白沐辰才明白这挫骨扬灰的痛苦。

魏婉婉弯着腰，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火折子的微光晃动着，白沐辰只能靠攥着衣角才能控制自己随之而起的揪心之痛。

白沐辰熄灭了火折子，取出匕首斜着砍下桌腿，斜面的切口像刀刃一般：“魏婉婉。”白沐辰手中的木条已经刺进了魏婉婉的胸口。

虽然看不见，可白沐辰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灼热的温度『婉婉攥着白沐辰的衣襟道：“白沐辰记住你当日发……发的誓……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全尸，天地不容不得善终。”魏婉婉嗤笑着，“白沐辰……我会在下面等着你……看着你们白家之人……一个个，一个个不得好死，而你……终有一日，你，你也会尝尝这丧亲之痛、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还有端木秉煜，还有那个贱人，你们这些害我如此的……你们皆会落得与我一样的下场……哈哈，哈哈哈……”

魏婉婉扯着白沐辰的衣衫逐渐往下滑去。白沐辰再点起火折子时，魏婉婉瞪大着眼睛，大口地喘着气∷口不在要害，魏婉婉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

白沐辰走到被褥前，将火折子一把扔了进去。顿时，昏暗的屋子被火光照的亮堂起来。火迅速蔓延开：“大皇妃。”白沐辰最后还是这般称呼了魏婉婉，“白沐辰欠您的，来世再还。”

大火肆虐，燃起了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高处的山丘上，端木渊俯身，单手撑在马背上，调笑着说：“她终究是白沐辰啊……”

恶业有十，其一即杀生〓天大火，烧的尽万物，却烧不尽白沐辰手沾之人的鲜血∷热的火气席卷，白沐辰取下帽兜，视线内所见皆是火光一片。白沐辰手上，魏婉婉的血还没凝固，顺着指间而下，落在土里，凝结了四周的泥土。白沐辰攥紧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到了最后，自己还是妥协了。

木质的屋子在被火灼烧后，发出呲啦作响的声音，渐渐地，这声音也不知何时起夹杂了兵戎的铿锵声。白沐辰转过身，自己身后已经站着一群官兵。

羽林卫统领林铮便站在白沐辰身后：“冯丞相说的果然不假，白将军这是草菅人命啊，和下官走一次吧！”

山坡上齐光急切地问：“殿下，当真不要帮帮白将军吗？白将军此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不必的白沐辰，她自有办法。”

“可那些是朝廷的人，白将军这一下手可是重罪！”

“人都死了，谁还知道是谁杀的，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她白沐辰杀的人。”

“殿下，都这样了，难不成陛下想不到这层。”

“想到却奈何不得。”端木渊直起身子，捏着手腕道，“这局无论如何都是死局。”

中了埋伏！白沐辰打量着林铮，眼里分辨不出有丝毫的惶恐，反手之执刀，镇定自若〗坡上的人看的精彩，兴致高涨的时候竟还拍手叫好：“好个白沐辰！”

此去，不仅是白沐辰，白家怕是全家都活不过今晚。不去，只能将这些人就地格杀，不过如此一来，白家在端木佑那儿可就坐实大不敬的罪名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白沐辰吹响了手上的戒指〗野间飞出无数支短箭，白沐辰当机立断，一刀抹了林铮的脖子。

“白沐辰……你敢……你敢弑杀朝廷……命官……”

“对不住了林大人。”白沐辰松开了手，林铴声倒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一具尸首。

白沐辰看着这些尸首，嗤笑起自己的幼稚，终究还是明白了树不撼风风撼树的道理。

“无夜暗卫，果真名至实归♀般好的底牌，怎能让白家独享，自然也是要让皇兄也见识见识的。”山坡上的人说，“今日的戏就看到这儿吧。”端木渊掉转马匹，朝着山下而去。

端木渊边走边想，这才是云麾将军白沐辰。

云遏再出现时，身边多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遏把老妇人交给身边的人，上前问：“四少爷，这么做是不是太冲动了。”

“今日我若是和他们回去，一旦当堂验身，我就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横竖都是死局，倒不如赌一赌陛下如今奈何白家不得。”白沐辰看向老妇人道，“东门大街向北三里地，安远巷廿三号，是我早些年给霖儿置办的宅子，眼下安顿令堂要紧。”

“四少爷，使不得，云遏自有办法安置家母的。”云遏拱手道。

“你有什么法子？无夜暗卫本就四处漂泊，你忍心你娘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还要她和你一起颠沛流离吗？”

云遏二话没说，跪在了地上：“云遏，多谢四少爷。”

白沐辰随手扯了一块布擦干净了手上的鲜血道：“把这儿和尸首清理干净，别让人寻出端倪来。”

“是。”

白沐辰带上帽兜，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马：“你们千万要藏好，最近一段时日切不可随意露面。”

“知道了四少爷。”

白沐辰快马加鞭的往白府跑去，到家之时天已蒙亮＄起打扫的小厮和徐管家已经忙碌起来，白府门前窜过一个黑影，白沐辰被徐管家拦了下来：“谁啊，没看见这是白府吗！竟敢往里乱闯。”

白沐辰掀起帽檐道：“徐管家是我。”白沐辰脸上沾着血，凑近了看着实吓了徐管家一跳。

“四少爷您怎么……”

“我爹呢。”

“在大夫人哪儿用早膳呢。”

“知道了。”白沐辰匆忙往内府里跑去，“爹……爹……”

人未至声先到，夫人刚拿起的碗“咚”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大早上的叫什么魂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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