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睿王殿下满口谎话

作品:《立于皇穹之下

“殿下若是要替红烛求情,那就不必了。”白沐辰看着端木渊说,“此事,我心意已决。红奴籍未脱之前便是我的人,来去都由我决定,殿下也不用想买卖奴婢之类的其他主意,红烛于微臣而言不是什么能随便买卖的货物。”

“谁说我要替她求情了?”端木渊单肘撑在膝上说。

白沐辰收回了眼神道:“原来,睿王殿下满口谎言。”

“我不这么说,她会出去吗?眼下还缠着你哭呢。”

“殿下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白府正值丧事,殿下还是莫要久留,免得沾染上晦气。”

端木渊瞧着白沐辰的侧颜:“送你的婢子远走他乡是个让她保命的好方法。可若是你信的过我,我可以送着孩子去师兴那里躲一阵子,反正就在我自己庄子里,什么时候回来都方便。”

白沐辰侧眸,火光下的眸子泛着火光,端木渊意识到了白沐辰身上的戒备,这模样就像十五年前的自己,时时提防着自己周遭所有的事物。

“白将军现在看本王的眼神是想杀了本王吗?”端木渊凉薄的薄唇微微颤抖,苦笑道,“在将军心里,本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殿下若是未有欺瞒,怎会知道微臣此举是要保住红烛的性命?”

“明初伤得不轻,白日里我在他那里。听那孩子说,昨日行凶之人被抓,口口声声说是流寇作乱,报复朝廷,可提刀便要了二位夫人的性命。昨日二位夫人在清辉寺施粥,我若是报复朝廷的流寇便会混在人群里,先朝着周遭之人行凶,杀一个回本,杀两个便赚了,为何非要花尽心思冲到人群的前头,朝着二位夫人下手。昨日穆宁核查清辉寺伤亡人数,竟然发现除了二位夫人,当下死了的皆是白家的小厮婢子。其余香客要么是轻伤,要么便是重伤不治而亡。将军见过哪家的流寇会手下留情,留人一口气的。”

端木渊的一番话并未让白沐辰松了戒备。

“与其说说流寇作乱,不如说是有人雇凶杀人。冲着白家人来的。”端木渊拨弄着手上的草结道。余光里,白沐辰的眼神依旧泛着寒光,“将军不信?”端木渊挑眉问道,来此之前,端木渊便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眼下,白沐辰手里只差一把刀,若是不来,端木渊便无法将这把刀递到白沐辰手里。

“殿下,没有其他话辩解了?”白沐辰轻声道,“微臣常常听晋王殿下说起,睿王殿下自小聪慧异于常人,今日,微臣算是领教了。”火光下,二人面面相觑,白沐辰微微凑近端木渊,“不如,微臣换种问法,殿下来此有何目的?”

“借你的手,铲除冯季宇。”

这个答案在白沐辰意料之中:“殿下怎就知道是冯季宇下的手,微臣从来没有说过!”

“那些流寇的身上有饕餮纹!”二人的语速逐渐加快,一问一答皆是“对弈”,以白沐辰眼下的戾气,端木渊只要说漏半个字,今日便之后便是你死我亡。

“为什么非要是微臣?”

“因为这是皇兄交与本王的差事,白家和冯家只能留一个!”端木渊的低吼戛然而止。

白沐辰蹙着眉,眼里稍稍回了点人性:“殿下什么意思?”

“白家和冯家……只能留一个!”端木渊逐字逐句道,“你明白吗?白沐辰?你要我看着你死吗?”端木渊也不知是不是入戏太深,几近逼红的眼眶里泛着薄雾。

“殿下不是只想保命吗?为何应下这差事。”

“保不保命是我说了算的吗?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嘛?先帝嫡子,就连我回到这京都城八成都是被算计好的。”端木渊皱着的眉宇难以舒展,“我要活命就必须按着天子的意思去做,即便我不愿也束手无策,将军设身处地的为本王想想,若是换做将军,将军要谁活?啊?”端木渊自嘲笑道,“无论是白家还是冯家,本王皆不是对手。”

火盆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作响,白沐辰咽下了鼻尖的酸意道:“殿下既然是要借刀杀人,那来此之前必然是想好了法子。”

“是,本王的确有了主意,可将军真的愿意吗?若是真的这般做了,将军便就真的与这满朝各怀鬼胎的文武大臣同流合污了。”

“为了一己私利,残害无辜之人,作恶多端。”白沐辰笑道,“殿下也许不知,白沐辰早就不是那个干干净净的白沐辰了,如今微臣这双手怕是再也洗不干净了。”

“今日即便本王不来,白将军是不是也有此想法。”

“是。殿下伸手拉了微臣一把罢了。”

端木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食盒道:“你在这守了这么久,饿了吧。这是应时节的点心。”说着端木渊从食盒里端出一盘梁夫人刚制的荷花酥,递到白沐辰面前。

白沐辰只是瞧见那盘点心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白沐辰生在六月,正是满池荷花的季节。二夫人说,边塞没有荷花,便每年都派人从京都城捎上整整一盒荷花酥送到边塞。白沐辰每年便是盼着这一日,而从今往后,白沐辰怕是永远都盼不到这一日了。

白沐辰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那盘点心捧在手里。端木渊看见好几道泪珠子顺着倾斜的盘沿蔓延下去:“娘亲……”白沐辰的这声娘亲,便像是朝着深渊投的石子,听不见丝毫回应。

直至白沐辰落泪之前,端木渊不过胸口淤塞罢了,听着隐忍着的哭腔,端木渊也不知为何,忽然作痛,抚摸着白沐辰的发髻,将人靠在自己的肩头。白沐辰攥着端木渊的衣裳嚎啕大哭起来,屋外的红烛听见立刻冲进了灵堂,随着白沐辰的哭声跪在了地上:“小姐……”

端木渊抚摸着白沐辰的发丝,细细想来,肩头这位被人称为白将军的女子,不过是个年仅二十的姑娘罢了。

端木渊想着这些,竟由生出一个念头,他不想瞧见白沐辰伤心难过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端木渊甚至想立刻带着白沐辰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好,此生永远不再踏入京都城。

这念头吓得端木渊出了一身冷汗,端木渊一遍遍告诫自己,眼下的一切不过只是自己接近白沐辰的手段,只是手段。白沐辰这三个字与他而言不过是一把复仇的利剑。

睿王府的情形真就应了穆宁的话,齐光先前备下的酒有了去处,大多都入了端木渊的酒盏。齐光和梁夫人记不起端木渊是何时开始喜欢上喝酒的,许是在些年在教坊司便喜欢上了,只是从未叫人察觉过,若不是回京都城以来饮的次数多了,这秘密怕是连身边最亲近之人都难以察觉。

“再拿些酒来。”端木渊靠在凭几上,托着脑袋指向齐光道。

“梁姨这怎么弄啊。”齐光看着梁夫人已然是束手无策。

“不许喝了!”梁夫人难得会朝着端木渊发脾气,一股脑的收起酒盏道,“去把酒都收起来,以后也不许拿给殿下喝。”

“梁姨……”端木渊听见梁姨发脾气的声音,立刻钻到梁夫人怀里抱着她撒娇道,“就一壶,就一壶,最后一壶了,好不好嘛……”

“不好!”梁夫人继续收拾着残局道,“从小到大,殿下就这套最管用,今日您想也别想,奴婢断然不会依着您的。”

“梁姨,求你了。”端木渊奶声奶气地趴在梁夫人怀里说。

“梁姨,我看您就再给他一壶酒吧。”穆宁站在门前拾起地上的酒壶道,“最后一壶,我替您看着他。”

“公子,殿下胡闹您也胡闹?明日起来殿下又该喊头疼了。”梁夫人焦急地说。

“可您若是不依着他,他今日怎么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梁夫人起身拂袖,“我不管了,随你们胡闹去吧。”

端木渊失了借力,一下子不知该往哪里去,四肢同用爬向穆宁,趴在穆宁的肩头不肯放手:“还是穆宁哥哥好。”

“恶心死了,齐光你把他拉开。”

“啊……”

“快点,一会儿该吐我身上了,我这刚换的衣裳。”穆宁百般嫌弃地推开端木渊。

“殿下,咱们别缠着穆宁公子了可好?”齐光扶起端木渊说。

“好。”端木渊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廊下,靠在梁柱上傻笑。

“齐光,你千万千万要看的好你家殿下,他性子倔,莫要让他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来。”穆宁看着端木渊的背影缓缓说道。

“齐光,拿酒给他。”端木渊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喝多了,便没那么多废话了。”

白府连日来安静的像是荒宅一般,没人敢大声说话。除了守灵那日,白沐辰便再也没有在旁人面前落过泪。红烛从衣柜里拿出朝服说:“小姐,这丧假还有好几日,您干吗非要急着上朝。”

“爹爹自出殡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门,朝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冯季宇要乘机捣什么乱子。娘亲和大娘没了,可白家还有二姐三哥,还有你和满府的小厮婢子,这个节骨眼上白家不能跨。”说着白沐辰束起了长发,用簪子盘起固定在头顶上,“朝中不能一日无人。”白沐辰抹了抹红烛的脑袋,接过她手里的朝服穿在了身上。

“小姐,我总会觉得那个睿王殿下阴阳怪气的,小姐与他不是一路人,您日后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白沐辰轻叹一口气:“已经晚了。”白沐辰整理着袖口道,“红烛,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嫁?”

“自然是不愿意!”红烛急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那我送你去睿王的庄子上,不必干农活,只是住在那里便好了。”

“我不去!”红烛跪在白沐辰面前说,“红烛哪里都不去,红烛要是走了,谁来伺候小姐?满府上下小姐可还信的过旁人?”

白沐辰仔细想了想,若真是换了人在自己跟前伺候着,确实是让人放心不下。红烛虽然年岁小,可好在机灵忠心,别院交给红烛打理,白沐辰则是省了后顾之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嫁人之事暂且缓着,但你早晚是要嫁出去的。”

“小姐……”

“这事没得商量,等守丧期满,我便亲自为你操办婚事,必得让你和这京都城里的小姐们一样,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我……”

白沐辰指着红烛的鼻子道:“再话多,我明日就送你走。”说完,白沐辰便起身出了屋子。白沐辰一溜烟的就没了影,红烛跟了几步出了屋子,趴在栏杆上看着白沐辰远去的方向道:“小姐去哪,红烛便去哪。”

上乾殿内白沐辰站的位置空置了许久,只是走在长街上白沐辰便惹来了文物百官的目光。

“白将军,白将军!”白沐辰身后传来端木以煦的声音。

“燕王殿下。”白沐辰回过头,看着远处跑来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人影,“白将军救命,白将军救命啊。”端木以煦跑到白沐辰跟前,扶着腰大喘气。

“燕王殿下有事慢慢说。”

“白将军救命,救救本王啊。”端木以煦朝着白沐辰作揖行礼。

“殿下,人多眼杂的,使不得。”白沐辰扶起这位燕王殿下道,“私事还是公事?”

“是关于边塞互商一事。”说着,端木以煦伏在白沐辰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时候的事?”

“本王的一个故友前几日从边塞行商回来,昨日叙旧刚收到的消息。”端木以煦抹去额间的汗道,“此事一直是邱泽州在办,邱达人是白丞相的人,此事若是真被奸佞之人得了逞,又不知道这脏水要怎么泼了。”

边塞互商,以盐布茶换铁马。原本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偏就有人看不得旁人的功绩,又或者说是盯着这块“肥肉”不放。不过才几日光景,朝堂里的便有人朝着白家放冷箭,乘着白家忙乱顾忌不得,想方设法地钻空子。

白沐辰攥着袖口,脑袋里茫然一片,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端木以煦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七叔!”端木以煦回过头,端木渊揣着手站在跟前。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以煦怎么满头是汗啊?”端木渊扬着嘴角道,“可是为了边塞互商一事?”

“七叔怎么知道的?”端木以煦震惊不已,“这消息,侄儿可是刚刚才知道的。”

“你快去擦把汗,一会儿面圣可不能如此狼狈。”说着端木渊递了一块帕子交给端木以煦。

“对对,多谢七叔。”

“我与白将军先行一步。”端木渊也没顾得白沐辰的同意,便拉着白沐辰走向无人的角落。

“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这事瞒的一点风声都没有,若不是燕王殿下报信,微臣今日真是要被人打的措手不及了。”

“若是你在京都城里最热闹的地界有家章台院,你的消息也会灵通的。”端木渊笑道。

“窑子?”

“说的那么难听做什么?说来本王这烟楼在京都城可是响当当的招牌,出了皇城,驱车也不过三刻就能到了。”端木渊说起这烟楼,脸上便是藏不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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