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范增的心病

作品:《千秋月落别楚将

悬丝多用男女避讳,田襄子的这手绝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墨者的理念朴素又高尚,可他们的行径还是与雇佣兵类似,奔走于战场的人大多武技精湛,脉门受制会引来本能的反应,甚至有昏迷中扔在挣扎的情况生。

久而久之,这位亲力亲为的钜子倒把悬丝脉术驾轻就熟了,也是狠狠的唬了大伙一把……

这会儿工夫,范增又开始觉得眼前阵阵模糊,人物也好精致也罢,都像蒙上一层浓雾朦胧不清,最让他胆寒的是,那种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的感觉,就像一夜之间衰老数度。

花甲老者早已知晓天命,而衰老就意味着离大司命更近了一些,范增的胸口阵阵心悸,焦急喊道:“羽儿,羽儿!”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不对了,因为项籍明明就在范增眼前,老头却茫然的往前看着,双手伸开想要抓住些什么。

“师父,项籍在此……”

厚实的手掌与干瘦枯爪相握,看上去格外残酷,范增却像霎那间被注入了生命,挺起身躯威严道:“今日的课业可曾完成?军士操练可曾懈怠?”

尽管师父涣散的眼神令人生疑,项籍不忍相问,也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回道:“师父放心,一切尽如您意。”

范增揉着额头,藏起脸上的落寂说道:“机杼一断前功尽弃,羽儿,以后时时不可荒废学业……”

“师父!”

师徒二人都是倔强性子,语气悲凉却不明说,弄得旁边众人几乎潸然泪下,心中暗道此番交代过后,只怕……

“范老,你最近是不是吃什么不该吃的了?”

声音很年轻,打断人家叙话不仅仅失礼,放在这个当口甚至可能造成永久的遗憾,范老都这样了,不让他说完,万一……是吧?

何况时至今日说这些还有用吗,病已经了,神医已经云游去了,这会儿跑去质问人家师父,不是招徒弟记恨吗?

项籍不这样认为,若论所学繁杂涉猎之广,几位大家之中魏辙当属第一,若说心思精纯醉心所学,公乘阳庆当仁不让。

可是数遍所有人,虞周手段的匪夷所思那是有目共睹,比如酒精问世之后再也没有轻伤恶化脓肿危及性命的事情生,比如泥塘里打几个滚就让骨痛难当的卫弘健步如飞……

用的全是闻所未闻的法子,效果都是立竿见影。

一听虞周主动相问,项籍犹如抓住最后的稻草:“子期,你有办法对不对?”

虞周苦笑:“羽哥,别把我当作万能的,范老的消渴之症还没有那么严重,眼下最重要的是知道怎么病的,想个对策舒缓一下……”

“此言当真?可是师父他……”

范增的眼睛还是聚不起焦,说话却硬气许多:“老夫很好!”

“那说说吧,吃什么了……”

老头作出懊恼神色:“也许是近日稻米吃多的缘故,老夫记得了,以后多吃些粗粮。”

大米里的那点淀粉完全在正常摄入量之内,虞周信了才有鬼。

“还有呢……”

范增不说话了。

“是不是吃什么果子了?”

范增此时的眼神锐利一些,看来是缓过劲儿了,他淡淡说道:“就说如何让老夫松快些,何必问那么多……”

“吃糖吧!”

项籍大急:“子期,你不是说过师父这病不得食用甜物么,为何又让他吃糖?”

虞周看了看这个兄弟,心说如果不是你我才不管亚父呢,就该让他好好吃点苦再说,范老头身上那股梅子酒的气味至今没散,这次病完全是自己作的……

胡乱吃喝打乱了脆弱的血糖平衡,急升急降之下,老头能挺到现在,已经出乎虞周的意料了。

“羽哥,亚父现在面色苍白脉相急促,明显是血糖过低所致,详细的以后再解释,我只问一句,范老,此时腹中饥饿否?”

范增脸色很难看:“确实饥肠辘辘。”

“没错了,那就吃糖吧,千万要少吃!”

项籍吩咐人准备的当口,虞周眯着眼睛继续追问:“范老,讳疾忌医要不得啊,小子今日斗胆问一句,您这症状到底是三消中的哪种?”

死要面子活受罪,自从龙且的那次无心之言,范增从没在人前说起过自己病症,大庭广众讨论喝的多还是尿的多,这……有辱斯文!

亚父不配合望闻问切,虞周对诊脉又不精通,这一来二去也就耽搁下来,再加上看老头举止得当没什么不妥,上前多嘴反惹人不快,毕竟医不叩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范增的病情已经宣之于众,再不趁机问清楚,以后只会越拖越麻烦。

“小子,公乘阳庆都束手无策,你问这么清楚又有何用?”

“当然有用,食物也有温热寒凉之性,虽然都是消渴之症,可不能同视一律。”

范增沉吟道:“你以前说的忌口我已记下,此次是老夫大意了,以后只要严守便不会有碍了吧?莫要再说了!”

“如果我能治好此病呢?”

范增苍白的脸上透出些红,讥讽道:“你是说,自己的医术比公乘神医还要强?来来来,给老夫把把脉,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信你!”

“小子不善把脉……”

范增看着田襄子问道:“钜子可曾相信?把脉都不会就敢言医!”

“这个嘛……难说,难说……”

老倔头和老扛把子都不看好,项籍信心十足的辩解:“师父,我觉得子期肯定行,他从不虚言的!父亲现在的伤情已然大好,还有小妹生病的时候……”

“项将军那是公乘照料有加,至于小凤凰……哼,这小子分明有私心!”

项籍对这兄弟越笃信,范老头越郁闷,因为他对虞周始终看不顺眼的原因,就在每次授业的时候,总能听徒弟扯出一堆奇奇怪怪的理论来质问。

比如说起将理,战而败者谓之国贼,应该身戮家残弃市充官,项籍就问:子期说不是那么回事啊,他说国家养将不易,一个有了交战经验的将军怎能轻易斩杀呢,应该激其耻用其智,让其知耻而后勇……师父你说哪个对啊……

我说?我说个屁,你对那小子这么言听计从还问我干什么?

一次两次下来,长辈不与晚辈计较,可要每次授业都得跟那小混蛋的理论辩驳,再好的脾气都得恼火三分……

“总之,老夫的病症已然无碍,用不着他来指手画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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