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妹对陈宸在敬老院遇到在她看来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事，又认了一个干妈的事嫉妒得不得了，她今天没课，一大早就来到敬老院，连续跑了好几个屋，像来参观似的。

沈小妹什么都和陈宸比，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和陈宸过不去。在她心里，她总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从陈宸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了，因为一向宠爱他的干爹，第一次见了陈宸就喜欢上了她，那种喜欢比喜欢她多十倍百倍，是父亲对女儿的喜欢的那种喜欢。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了什么叫嫉妒，这种嫉妒的情绪让她感觉不安，甚至梦里都会出现，她因此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好歹陈宸现在和干爹不来往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她的这种嫉妒会折磨她到什么时候，也是因为这种嫉妒，她就容不得陈宸比她好。她曾一度想忘记这个人，想在心里彻底把这个人忘记，可又怎么可能呢？她无时无刻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沈小妹也参加社会活动，也做义工，但就是没有碰到像陈宸遇到的岑晓尨那样的好人，甚至可以说是贵人，她也打算在美国扎根，可她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土壤。她不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可在她的生命里，真就掉了一次，那就是她的干爹。她还想让上天再掉一次馅饼，可她认为，那些馅饼都掉到陈宸头上了。

这些无名的怒火把沈小妹整个人都燃烧了，她必须找到陈宸所去的敬老院，去拜访那个老人。

沈小妹终于被人拦住盘问。

“hoareyoulookingfor？”一个护工模样的中年妇女问。

“noldmanaian.”沈小妹回答。

“follomeeithme.”

沈小妹被领到一个台湾老人的房间。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倒还洁净，只是这是一个瘫痪而双目失明的人，面对这个人，沈小妹想问一些问题，但看到中年妇女在，没有开口。

“njoyyourchatting.”中年妇女说，“shouldgetbusy.”

沈小妹没有回答。这是她看到老人已经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向她微笑。

沈小妹看了一眼老人，并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确定他看不见之后，开口说道，“你认识陈宸吗？”

“认识，她经常来看我。”

原来这个老人说的是汉语，而刚才那个中年夫妇为什么用英语和他们说话呢？

“你听得懂英语？”

“是的。我来美国已经二十年了。”

“从台湾来？”

“是的。”

“你是陈宸的同学还是老师？他们经常来看我。”

“同学。”沈小妹淡淡的说。她发现这个老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似乎耳朵很灵敏，动作也很麻利，他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外套穿在身上，准备下地。

沈小妹本来打算帮他穿鞋，还没等她走过去，老人已经穿好了，并说，“我出去一趟，你先等着我。”

不一会，老人就回来了，她给沈小妹取了一盘水果过来。

“在哪取的水果？为什么不让我去。”

“这些小事我自己能做，就不麻烦人了。”老人的表情一直是微笑的。

“您的女儿也经常来看望您吗？”

“女儿？我没有女儿，我没有那么好运气，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我已经十年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老人的微笑消失了。

沈小妹本来是在探探他的身份，却引出了老人的伤心事，她变得不自在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想再问任何问题了，她怕问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她可不想和这样一个命运悲惨的人有什么瓜葛。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沈小妹。

“你也是来做义工的？”他问沈小妹。

“……”沈小妹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陪老人聊天也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他在试着鼓励沈小妹，“你也是台湾人吧？”

“我是从中国大陆来的，”沈小妹看了一下老人，“他的眼睛？”

“老年人就这样，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退化，不过，老人很乐观，不影响什么的。”

这个工作人员虽然是个美国人，但中文说的很流利，他一直在用中文和沈小妹交谈。

“你们是第一次认识？”他问沈小妹，指向老人。

沈小妹点点头。

“让他给你讲讲台湾的故事，你一定感兴趣。”工作人员说完走了出去。

老人没有给沈小妹讲台湾的故事，而是讲他的眼睛是如何失明的。他就是为了来美国看眼疾，当时他听说美国的医疗水平世界一流，但他花了毕生的积蓄却没有治好。

他说他的眼睛是在战场上被炮火的火光和烟雾给熏伤的，之前还有些微的视力，生活完全能够自理，后来慢慢就失明了。他曾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受了日本的毒气伤害，但无论如何，美国医生也没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战争真是害死人啊？”

“你只参加了抗日战争？”

沈小妹的问题太突然，让老人一下子镇住了，他没有立刻问道，而是过了大约五分钟，才搓了搓手说，“中国人都恨日本人，中 人更恨日本人，他们那时是在侵略中国……”

“你恨所有的日本人？”

“我只恨日本侵略者，日本老百姓还是好的。”

“你有经济来源吗？确切地说，你在美国有什么收入？”

“在美国没有，我的生活完全靠我在台湾的战友资助……”

沈小妹再没有任何问题要问了，她傻傻地愣在那里。

门外传来陈宸说话和张一说话的声音。

沈小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俩已经向这边走来。

陈宸一进门，就看到了沈小妹，她和张一愣了一下。

“你也来了，”张一很高兴，“欢迎加入我们，我们最近真的忙不过来了……”

“忙你们自己的公司吧？”没等张一说完，她用觊觎的口吻说道。

“事情太多，以后还得麻烦你多来此地帮忙。”

“没什么要帮的，一个盲人都可以生活自理，谁还需要帮助呢？”

“怎么说话呢？对老人温柔点，不可用话语伤人。”陈宸看着沈小妹的语气不对劲，对她也不客气。

“我伤人了吗？我只是说了实话。”

“实话也要挑好听的说，聊天也是有讲究的。”张一说。

沈小妹不再说话，她看着张一和陈宸帮着老人整理床铺，拿走了脏衣服，帮老人整理着衣物和其它物品。而在她眼里，这些活就像不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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