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着了道

作品:《斩春风

第115章 着了道

回到燕京,云琇躺在自己屋里的榻上歇气,感觉空气都比覃家庄子清新馥雅很多。

焕哥儿坐她身边,胖乎乎的小手攥着拨浪鼓,学着摇,但方法不对,发不出咚咚声响,很坦然把小鼓递给娘亲。

“这会子想起我啦,”云琇接过来,慢慢摇,跟焕哥儿说话,“你爹也在,怎么不叫他陪你玩,就想累死娘亲,不见不想,见了就知道磋磨我。”

焕哥儿听没听懂不知道,反正云琇笑,他跟着笑。

凌骁听见她抱怨,主动过来,抱起焕哥儿,“得嘞,儿子,别磋磨你娘,她脾气不好,小心揍你。”

“我什么时候揍过他呀,”云琇瞪他一眼,“你别乱说话,他听得懂。”

凌骁抢过她手上的拨浪鼓,边摇边说,“当孩子面,要诚实,你脾气好吗?”

云琇刚想踹,又收回脚,哼一声,翻身睡觉。

她陪凌骁在冀州住两天,除了照顾醉酒,就是夫妻之实,到现在腰臀腿还是酸疼。

凌骁带孩子去西屋玩,没吵她,再等焕哥儿玩累了,云琇早睡着了。

元宵节过完,整个年关就过去了,老侯爷等不到元宵节,拜访宾客又开始多起来。

不过最扎眼的是,兵部崔尚书登门拜访。

两人在书房坐了近一个时辰,老侯爷亲自送他离府,而后笑脸一沉,叫前院管事传凌骁和云琇过来。

小公母刚进门,就发现老爷子神情不对。

“父亲,您喝茶。”云琇拿起茶壶添水,讨巧道,“您难得清闲片刻。”

老侯爷没领情,看眼两人,淡淡给出一个字,“坐。”

云琇嗳一声,退回站好,凌骁本来要坐,见她不坐,一时不知道坐还是不坐,索性站起来,笑道:“儿子见您这几日忙,没和琇琇过来请安,您别计较。”

“少贫嘴。”老侯爷冷哼,“我且问你,你在冀州干什么蠢事?”

蠢事?

凌骁回想片刻,摇摇头,满脸无辜,“儿子没干什么,也没跟覃将軍说什么,怎么了?”

“怎么了?”老侯爷突然拍了几下案桌,呵斥道,“你逞强抖能耐,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凌骁直觉自己是不是坏事,“儿子就和覃英比个赛,其他没什么。”

老侯爷吼道:“你是比赛,还是炫技!要我点破?!”

老爷子鲜有发脾气,云琇觉得事情不简单,偷偷扯了扯凌骁的衣摆,示意少说两句。

小动作没逃过老侯爷的眼睛。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她,“敢说半句不实,你俩都给我滚出凌家!”

云琇吓得眨了眨眼,下意识往凌骁身旁靠了靠,把射箭比赛的事详细复述一遍,又替凌骁说话,“这事儿不能怪他,父亲,当下武场人多,闹哄哄的,谁输了,面上不好看。”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老侯爷食指敲敲桌面,“崔尚书想替你遮掩都遮不住!不止覃家,几乎半个兵部传遍了,十公主也在场,她前脚回京,后脚宫里也知晓!你知不知道犯了多蠢的错误!”

这个结果,凌骁始料未及,“爹,当时就比赛闹着玩。”

老侯爷冷笑:“闹着玩?!我把你放出去,让你学着处世,特意叫云琇跟在身边提点,你俩倒好,当真散心放松,我何时开过先例,允许过年出远门?”

好像真没有,凌骁心里沉了沉,赶紧认错,“爹,是儿子疏忽。”

“疏忽?你这句疏忽留着跟上峰解释,看怹领不领情!”老侯爷一掌拍桌子上,茶盏跟着震了震,又指云琇,“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云琇听懂事态的严重,跪地道:“父亲,是儿媳想浅了,儿媳有错,可有补救的法子?”

“如何补救?”老侯爷看眼云琇,又看向凌骁,“跪下!”

凌骁老实跪下,替云琇说情:“爹,您罚儿子,儿子无话可说,这事与琇琇无关,她就算了吧。”

“等你成一家之主,再跟我谈条件。”老侯爷拿起茶盏,吹了吹漂浮茶叶,不急着喝,“以前皇上认为你不学无术,如今认为你深藏不露,有才能却躲在燕京偷奸耍滑,如何想你,如何想凌家?”

“不不不,父亲,凌骁说我们是韬光养晦,”云琇膝盖蹭地,往前挪几步,急道,“不然再要那唱小曲给崔尚书送金子,媳妇那箱叶子悉数奉上,请崔尚书想法子周旋周旋。”

“崔尚书不会为了我们丢乌纱帽,”老侯爷叹气,要她起来说话,“再送金山银山别人都不收。”

云琇犹豫片刻,垂眸,下定决心说,“父亲,媳妇听说顾繁霜是崔尚书干亲,顾姑娘暗恋凌骁已久,让凌骁休了媳妇,娶顾姑娘进门,她肯定愿意帮助凌家度过难关。”

“你胡扯……”

凌骁话说一半,被老侯爷抬手制止。

“难关总会过去,你打算如何?”老侯爷语气缓和,问云琇,“顾繁霜姓顾,不姓崔,你想明白没?”

云琇摇摇头,“媳妇不过一介妇人,看不长远,只想当下。”

她还想说,平康郡主嫌弃她是外乡人也不是一两天,不如两好合一好,成全郡主的心愿,又能帮到凌骁。

至于自己,没想太多。

“既然你看不长远,回去再思量思量,”老侯爷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凡事不能只看眼前。”

云琇说是,穿好外衣,掀帘出去。

凌骁目光追随而至,棉帘一起一落,光线一明一暗。

“起来,坐吧。”老侯爷看眼凌骁,翻开手边的书,问,“想好对策吗?真打算让云琇为你牺牲?”

“您当儿子是什么人,”凌骁拍拍膝盖上的白灰,皱眉道,“别听云琇胡扯八道,她懂个屁。”

老侯爷呵呵笑起来,“看来你天天养屋里没养废。”

“您别挖苦儿子,”凌骁烦躁得很,“比赛兴头上,有人拱火,着了道,现在想来,大过年凭白无故搞什么射箭比赛,是覃将軍的主意?不能吧,您兵权已分,他挖坑给我们得什么好处?”

“这事跟覃家无关,”老侯爷提醒,“出征在即,覃家宾客众多,就算皇上安插一两个眼线轻而易举,谁当面是人,背地是鬼,查得出来吗?”

凌骁思忖片刻:“您的意思,皇上不信崔尚书?”

“皇上谁都不信。”老侯爷隐晦道,“收复兵权这件事,还看不出来用意?你们去冀州这两天,定国公来过,说皇上突然下密诏特赦一批死囚,不放回家,具体如何,连他这个刑部尚书都不知情。”

“难不成训练成死士?”凌骁一语道破,“可死士为何不从营房或御林军里挑选?死囚是把双刃剑。”

“可见皇上极不信任重臣,”老侯爷说,“定国公和你说的一样,他认为皇上需要一把任由自己操控的刀,斩杀阻挡他江山社稷的人。”

不见得杀佞臣,兴许有忠良。

老侯爷:“这是机密,你心里有数。”

凌骁说明白。

射箭比赛不过小小的娱乐游戏,没想到暗藏危机。

总不能坐以待毙,凌骁问,“眼下怎么办?我们想方设法逃过出征,现在把我名字重新加进去,等于告诉皇上,崔尚书动了手脚,于崔家我们家,百害而无一利。”

“出征的事必须咬死,”老侯爷沉吟道,“想个别的途径立功,功过相抵,再叫你母亲去太皇太后跟前多走动走动,尽量风过无痕的抹平,你最好有个准备。”

凌骁说是。

***

掌灯时分,他没怎么理会云琇,先睡了。

云琇将新做的小肚兜收针放进针线篮,脱鞋,爬到厢床里面,与凌骁面对面,对着他的脸轻轻吹口气,低声笑:“我知道你没睡着。”

凌骁啧一声,翻身,背对她。

“怎么了?还为下午书房的事不高兴呢?”云琇纤纤的玉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对方的背脊,“我是深思熟虑,不是赌气。”

“闭嘴,睡觉。”凌骁想了想,又翻过来,睁开眼,警告,“你以后少在我爹面前屁话,外面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云琇柔声说,“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滚蛋,你懂个屁,”凌骁训她,“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你是胸襟岂会的人?行了行了,别解释,我不听,你赶紧生老二,别成日瞎捉摸。”

说完,无论云琇再说什么,他一律不理。

直到元宵节,老侯爷同意一家人出行闹花灯,两人关系有所缓和。

焕哥儿第一次外出,瞪大眼睛好奇花花绿绿的世间。

花灯会街口,用竹排扎起的百灯宴挂着各种形状的小灯笼,下面挂着字谜,猜对的,花一文钱把灯取走,也可以不花钱,不要灯,就图个猜谜的乐趣。

街道上人头攒动,凌骁担心奶妈被挤散,亲自抱着焕哥儿赏灯。

焕哥儿穿着朱瑾色小花袄,配宝蓝色小长褂,脚上虎头棉靴,头上虎头帽,白白胖胖的小圆脸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

他像小面人儿,吸引无数姑娘小媳妇的侧目,加上凌骁身姿挺拔,俊逸朗朗,走路带风。

父子俩走哪都是焦点。

云琇不远不近坠着,觉得凌骁余气未消,从刚才下马车到现在,看都不看她一眼。

焕哥儿也不理她,外头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小家伙应接不暇。

但凌骁只给看,不给买,连个应景的灯笼都不行。

焕哥儿在他爹高压态势下,开始烦躁,扭动身子,寻找云琇,因为人多阻挡视线,寻找半天未果,哇一声,当街啼哭。

他一哭,吸引更多目光,凌骁碍于脸面,不好发脾气,哄又哄不好,十分不悦看向云琇,“还不过来?”

“我以为你不愿和我走一起。”云琇就等他开口,接过孩子,边拍边哄,指着一个兔子花灯,“我们去买兔兔好不好,买了就不哭了啊。”

果然焕哥儿拿到兔子灯,眼角挂泪,立马不哭。

“又假哭。”凌骁嫌弃瞥他一眼,“什么毛病,大小子学假哭,谁教的。”

焕哥儿丝毫不在意他爹的嫌弃,抱着灯糊上自己口水,顺带向凌骁露出甜甜的笑容。

……

“夫君,你看那边是不是忠毅侯?”

十公主正是爱热闹爱玩的年纪,怎会错过花灯会,她先前听见婴孩儿啼哭声,循声望去,看到云琇和凌骁,觉得眼熟,再走近,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谢宗仁随她所指看过去,一家三口映入眼帘,戳得心窝子疼。

焕哥儿的眼睛和云琇长得极像,谢宗仁一眼认出他们母子,不由想起,如果前世早点觉悟,他和云琇的孩子应该也是白白胖胖的小家伙。

十公主觉得焕哥儿可爱,拉着谢宗仁过去逗孩子。

“呀!像个小瓷人儿,”她捏捏焕哥儿的小手,见孩子不认生,更欢喜,“早先皇祖母念叨,说忠毅侯府添丁,一直没看见孩子,我今儿有福,先见着了。”

说着,十公主又对云琇笑道:“什么时候抱孩子进宫给皇祖母瞧瞧?”

“主要怕孩子太小,吵到太皇太后。”云琇见平康郡主过来,推到郡主头上,“我家婆母做主,这事儿听她老人家的。”

眼见十公主自来熟结伴同行,谢宗仁不想给自己添堵,对凌骁作揖行礼:“在冀州,侯爷说回京请在下喝酒,一诺千金,可还记得?”

凌骁说记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反正花灯会年年如此,没什么新意。”

十公主更想和焕哥儿玩,不情愿道:“怎么要走了?要不你去喝酒,我在这边等你。”

谢宗仁皱皱眉,面上温和道:“下次等孩子进宫,你还可以去玩,难得侯爷空闲,乖,走吧。”

十公主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走远的忠毅侯夫妇,把孩子还给平康郡主,又跟焕哥儿摇摇手,告别。

她念念不舍的转身,走到谢宗仁身边,暗示道:“夫君,你方才没看到,小家伙朝我笑呢,太招人疼,不知道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谢宗仁听见当做没听见,他这辈子不可能跟十公主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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