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卖弄

作品:《斩春风

第46章 卖弄

云琇进退两难,迟疑看着他,“侯爷,老太太有规定,府里姑娘不能进客房,您别难为小女。”

不管真规定假规定,这是云府,忠毅侯不信,也不能蛮横无理不尊重长辈。

果然凌骁没催她,反而叫来随从,把伤药纱布一并搬到院子里,然后欣欣然踱步出来,坐石凳上,下巴点点旁边的空座。

她不进去,他出来总行吧。

凌骁看她还能胡扯出几条规定来。

云琇轻轻叹气,提着裙子在对面坐下,熟练打开药瓶,准备换药。

因为侯爷身份,客房连院成了凌骁独享,院门内外把守四位着便服的随从,腰上未佩刀,但每人小臂上套个袖弩,身材挺拔,面无表情,像四尊门神杵在那。

看看这阵仗,谁敢提着脑袋来看热闹,就连云御史拜见都须先通传一声。

云琇仔细向伤口上洒药,心里多少感激侯爷替她着想,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侯爷能不用左手还是别用左手,好不容易结血痂,又裂开了。”

这算不算关心?

凌骁盯着清丽脸庞,想找出一丝端倪,可从头到尾,云琇低着头,垂着眼,眉眼舒展,表情和大明寺供奉的菩萨没差。

他心头莫名沮丧:“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不来了?”

云琇说不敢。

嘴上说不敢,实际行动却把他撂一边:“给你纸条为何不回?”

“侯爷,”云琇终于包扎完毕,抬起头,无奈看着他,“您在前院,这里把守得像铜墙铁壁,小女在后院,那边丫头婆子四处走动,哪里都是眼睛,祖母是睁只眼闭只眼我才得空出门逛逛,不然两条腿早断了。”

这话逗得凌骁哈哈一乐:“我跟老太太聊过,是个很开明的长辈,不至于你差人传话给我都不准。”

老太太可以当做没看见,不代表善于钻营的姨娘就会消停。

家丑不可外扬,云琇不想也没必要跟凌骁诉衷肠,“猜到侯爷会叫小女前来,便不多此一举,光顾着说话,还没感谢侯爷那盒香。”熏蚊子苍蝇都够了。

“你喜欢?”凌骁有些意外,又往前凑凑,闻了闻,“你没用啊。”

云琇依旧面不改色的笑道:“九安堂给祖母看诊的大夫特意交代,不让屋里随便用香,怕抵了药用,侯爷给的香自然极好,馥郁香浓,等祖母病好便点上。”

“是吗?”凌骁没明白,那天去晖寿堂探病时屋里分明点着沉香,才几天到八姑娘嘴里就变了样。

撒谎须得圆满,云琇补了句:“是昨儿大夫来说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凌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八姑娘不喜欢那盒香,又好当面说出来,“那是西域贡品,宫里要我去挑,当然挑中原没有的玩意儿。”

云琇甚至从他眼里解读出“土鳖”两个字,“小女浅薄,用惯扬州香粉,承蒙侯爷爱戴。”

凌骁听多场面话,就想听她一点实话,“你不喜欢,我下次送你别的,但看戏是你自己承诺的,难道食言?”

话摊到明面上,想当作听不见不可能了,云琇思忖片刻:“侯爷的伤没好,出去听听戏解解闷不错,别像上次太晚,行吗?”

凌骁最受不了这种软绵软语,一口答应,“行,你说如何就如何。”

“多谢侯爷体谅。”云琇报以感谢的微笑,一排整齐的小米牙,嘴角浅浅梨涡,眉眼弯弯在春光里仿佛闪着细碎的光。

凌骁一怔,心跳莫名加快,目光不由自主滑向红润的嘴唇,再到白瓷般细嫩的脖子,想起那天在客栈的冲动,一股燥热,从上至下。

他迅速撇开视线,生硬地摆摆手:“这儿没你的事了,后天未时两刻出发,别让我等。”

云琇说知道,起身告辞。

春桃瞥一眼身后四位门神,心有余悸:“姑娘,若不是侯爷叫我们过去,奴婢路过也绕道走,太可怕了。”

“别多话。”云琇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

“侯爷,八姑娘已经走远了。”随从站在陵花窗旁小声提醒。

“嗯?哦。”凌骁像听见又像没听见,神情淡漠,负手转身走进屋里。

到底着了八姑娘的道,还是自己多嘴惹侯爷不快,随从立在原地心抖肝颤地揣摩半晌。

……

让忠毅侯等肯定不像话,这种明面上的规矩就算不说,云琇也会遵守。

春桃还算机灵,马车也提前备好。

凌骁到垂花门时,云琇钻出马车,打了帘子,请他上车。

“你?”他轻轻一跃,弯腰进去时,带着疑惑和惊喜瞥眼身边的人。

云琇放下帘子,规矩坐好,“侯爷别误会,您手伤着,没法骑马,小女出此下策。”

哦,与他同乘是被逼无奈,是下策……

凌骁兜头一盆冷水,浇个透心凉。

“走吧。”他沉声命令。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刚出府邸没多远,突然听见有人喊“八妹妹”。

云琇听出是云子墨的声音,正打算起身掀车帘,冷不防一只大手抢在前面,撩开两指的缝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云三爷,何事?”

云子墨原以为又是八姑娘偷跑出去玩,没想到撞见大佛,拱手讪讪道:“侯爷,叨扰了。”

凌骁没多言,放下帘子。

云子墨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用手肘拱拱身边的人,“谢兄,你不是说车里定是八妹吗?怎么是忠毅侯?”

谢宗仁一哂,指着跟车的奴仆:“那丫头是春桃吧,她不是八妹妹贴身伺候的人吗,怎么会跟侯爷外出。”

云子墨经他提醒,好像挺有道理,“不过侯爷是府上贵宾,安排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伺候也没什么。”

他心大,没往深想,拉着谢宗仁回府温书。

戏院开唱定在未时末,云琇和凌骁和上次一样,二楼两个比邻雅间,一人一间。

春桃借着送茶凑到身前,仅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姑娘,刚才奴婢跟车,看见谢公子和小三爷一起,只怕公子也看见奴婢了。”

“知道了。”云琇目不转睛看着戏台子,并不惊讶。

“姑娘,奴婢担心这几天……”春桃把茶搁在方几上,下定决心,“不然今晚奴婢不睡了,连夜把鞋子纳好,给了公子省得生事。”

“给了,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云琇翕翕嘴,怕什么来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做好自己本分即可。”

春桃叹气:“姑娘,奴婢就怕谢公子不肯善了,最后让侯爷发现,怎么办?”

能怎么办,云琇自己也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瞒着祖母和父亲最要紧。”

春桃哎一声。

其实在她看来,侯爷是处理谢公子的最好人选,而且侯爷待姑娘真心好,这么大个戏园子,没人打搅,台上生旦净末丑只为他们卖力演出,比起府上请戏班子来唱的热闹场面,这会子才感觉出高低贵贱的差异。

“姑娘,奴婢跟着您享福了。”春桃打心眼里满足。

话音刚落,雅间外响起随从的声音:“八姑娘,侯爷请您过去。”

云琇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子,碎步离席。

凌骁想单独和她说话,禀退所有人在外面候着。

“看来你经常偷跑出去啊。”他单手支着下颚,歪在圈椅里,没头没尾来一句。

云琇不知他又吃错什么药,赔小心道:“侯爷,是小女哪里做得不好惹您不高兴了?”

从刚才上马车就没让他高兴过。

凌骁斜眼瞧着她:“你不是经常出去,云子墨那个傻小子怎么知道车里的人是你?”

原来为这个,云琇对症下药:“兴许看见春桃跟车,自然而然想到小女。”

“哦——”凌骁拉长尾音,“那我应声,岂不坏了男女大防?”

“侯爷又想找茬?”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堂而皇之拿规矩问罪,不觉得讽刺吗,“您要看戏,小女陪您来了,现在说男女大防意义何在,是提醒小女不应您跟前碍眼?”

小丫头片子吃了炮仗?凌骁噎了半晌,竟没想出一句挤兑。

云琇心情着实不佳,厌恶的人可能在府邸等着恶心她,忠毅侯时好时不好,阴阳怪气的狗脾气,她天生就该低声下气,招人添堵吗。

一节戏唱完,两人谁也没理谁。

长时间沉默后,凌骁琢磨出味来,平时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人,今天怎么了?

他打量好几眼,等对方主动求和,哪怕说句软和话,但没有,云琇聚精会神听戏,一边听食指边跟着咿咿呀呀唱腔,在腿上敲节奏。

这心气儿,消是没消?

凌骁一时没把握,等了会,对方还没动静。

他有些耐不住,清清嗓子,没话找话说:“这个老旦唱功一般,不及我在京城常听那家。”

云琇不冷不热说是:“得侯爷赏眼是他们福分,扬州再好,也比不过天威赫赫的皇城根儿。侯爷不喜欢也凑合着听,总归月底回京,不到十天了。”

浑身长刺儿是怎么着?!

凌骁第二次被噎得无话可说。

后面他最喜欢听的段子也意兴阑珊,闷闷不乐起身,“前两天你说想早点回去,不听了。”

不等云琇回神,他离开雅间,戏台上见捧场的离席,顿时没了音。

云琇愣了愣,起身跟出去。

马车里的气氛僵到极点。

凌骁冷脸假寐,云琇则盯着窗纱外,安静得诡异。

“你会不会伺候人?!我睡半天,你连个薄毯都不知道盖!”终于有人开始找茬拱火。

云琇蹙蹙眉,一想到他手不方便,二话没说把备好的毯子拿出来抖开,盖在他腿上。

凌骁一脚踹开:“现在盖,想热死我!”

“您到底盖是不盖?”云琇的脸色也变了变,“不盖我收起来。”

“收什么收!”凌骁补一脚,把毯子踢到车门边。

春桃听见动静害怕,想问问怎么回事,没开口就被随从拉到旁边。

云琇不怕别的,就怕忠毅侯疯起来又轻薄她,小小的马车里无处可躲。

“请侯爷示下,”她不由抓紧衣领,声音冷而清晰,“如何做方能无错。”

不抓领子还好,一抓,凌骁心里火拱得更旺,他蔑视地从头睨到脚,嫌弃不能再嫌弃:“上炕张腿满大街,稀得你。”

“你!”这下云琇脸面挂不住,“堂堂侯爷,满嘴浑话。”

凌骁皮笑肉不笑:“还有更浑的,听吗?”

不可理喻!云琇狠狠白他一眼:“停车!我叫停车听见没!”

车夫弄不清状况,听府里小主发脾气,忙把车赶到路边。

“去哪?”凌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去哪,碍不着侯爷。”云琇奋力抽出腕子,可怎么挣扎,对方死死不放。

“松手,松手。”她使劲拍几下,对方不为所动。

“弄疼我了!”云琇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凌骁仓惶放开她。

云琇从马车里冲出去。

“姑娘!”春桃想跟上去,奈何身旁的随从不撒手。

“你去哪?”凌骁紧跟着下车。

云琇不理,提着裙子埋头往前跑。

凌骁腿长步子大,没几步追上对方。

“你……”他拉住她的瞬间,发现一长街的人都在侧目。

这与受人瞩目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京城只有他侧目别人,没人敢侧目他,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凌骁顶着一众各色目光,把云琇拉到小巷子,想吼又担心有损颜面,平了平心气才说:“你跑什么?”

云琇没给他好脸子:“不跑,等着侯爷数落?”

凌骁绝不认为自己说错什么:“今天是你无视尊卑。”

云琇抽出手臂:“侯爷尊贵,小女草芥逾越,与您同车大不敬,现在亡羊补牢,请侯爷海涵。”

她的话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错,语气里却满满的怨怒和敌意。

凌骁本想骂放肆,但看见白皙手腕上的五指印,话又咽回去。

“我手没轻重。”算解释,也算服软。

云琇冷哼一声,转身朝巷子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哎!”凌骁在身后叫她,“站住,站,哎,琇琇,琇琇,站住听见没,云琇!”

云琇停下,转头看着他:“侯爷叫小女什么?”

“叫你名字,有问题?”凌骁走过来,语气稍缓,“忠毅侯府单姓凌,我独子,名‘骁’,《史记·留侯世家》定天下枭将也,枭将,骁也。”

云琇微微偏头,觉得傻透了。

这算什么?保媒说和?哪有自己给自己保媒?

还是卖弄肚子里二两墨水?

刚刚谁说还有更多浑话?这会正人君子人模狗样起来。

凌骁不知道她想什么,说完自己,又问她:“琇字如何讲?”

云琇想了会,说:“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这是《诗经》中一首赞美男子的诗歌,其意是高雅真君子,秀美良玉垂耳边,宝石镶帽如星闪。

她想,不是喜欢卖弄吗,慢慢琢磨去吧。

果然凌骁满脸疑惑,走一路没想通这事,云之洞那个古板想儿子想疯了吧,水灵的姑娘不喜欢,非要赞美男子,生八个儿子才解恨?

云琇看见也当没看见,走累了,靠在街旁柳树上歇息,堵在胸口气也顺了,“侯爷累了吧,先坐马车回去吧,不用管我。”

“我不累,”凌骁倚在树另一侧,不放心问,“车走了,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呗。”云琇毫不在意道,“有春桃陪着说话,也不闷。”

凌骁不解:“你俩时刻一起,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要出来说。”

云琇朝他笑笑:“侯爷是独子,家中定像宝贝眼珠子似的,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掉了,无忧无虑惯了。”

哪懂后宅争风吃醋,钻营上位。

可太宝贝,也是烦心事,不然放着燕京肆意快活的日子不过,躲到扬州做什么。

凌骁朝天笑笑,没接下话。

两人又沉默下来,好在没一会,马车及随从还有春桃赶过来。

云琇坚持要凌骁上车先走,“侯爷,再晚些我父亲该回府了,以免撞见,小女就不同行了,您回去盥洗注意手伤,别沾水。”

凌骁犹豫下,坐车先走了。

春桃等车走远才大喘口气,拉着云琇上下打量:“姑娘,方才侯爷没对您怎样吧?”

“无事。”云琇反而安慰她,“侯爷雷声大雨点小,过了就过了。”

“可您这手腕上的抓痕,都青出来了。”春桃注意到两个淤点,“是侯爷弄的?疼不疼?”

抓也抓了,青也青了,说疼不疼没意义,云琇把袖子往下扯了扯,说不疼。

春桃心疼自家姑娘:“上次在大明寺,您下巴青了,也是侯爷弄的吧?当时还包庇侯爷,说自己撞的,我说侯爷怎么那么好心,不声不响送药酒来,哼!”

亏她之前还觉得忠毅侯对八姑娘好。

“姑娘,冬天护腕咱不做了。”春桃说,“横竖侯爷月底走,银鼠里缝皮上,得用细锥,比绣花针慢多了,赶不上时间也说得过去。”

云琇摇摇头:“是我先应了人家,这会子说赶不来,总归不好。”

春桃不齿:“侯爷为一个护腕跟姑娘过不去,气量也太小了。”

云琇笑她傻:“侯爷含金汤匙出生,只有别人如他的意,他如不如意别人,全看心情,我坏他兴致,他碍于脸面不会跟姑娘计较,转头在盐道上与爹爹过不去,我们一家子都不好过。”

春桃似懂非懂点点头,心里感叹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主仆俩走了半个时辰到府邸,云琇悄悄从小侧门闪身进去,而后她前脚进院门,不远处墙根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转身溜走。

丁媚生来了月事,不能伺候男人,只好歇在榻上打盹。

婆子端碗姜糖煮鸡蛋进里间,“丁姨娘,翠儿来回话,奴婢怕院子里人多眼杂,叫她回小三爷屋里去了。”

“翠儿?”丁姨娘坐起来,用骨瓷勺轻轻搅动深褐色甜水,想起什么,“是前些时给云子墨屋里新买的丫头?”

婆子点头:“得姨娘惦记,这丫头机灵倒机灵,没想到小小年纪是个贪财的,绞八分银子给她,她立刻答应帮我们跑腿。”

丁姨娘咬了一小口鸡蛋:“爱钱是好事,就怕什么都不爱,死忠才麻烦。她都说什么了?”

“说小三爷和谢公子温书,谢公子不到一个时辰走了。”婆子顿了顿,“那丫头胆大,还去了前院,发现忠毅侯也不在,就在方才看见八姑娘从外面回来。”

丁媚生问:“忠毅侯回来没?”

“回了。”婆子说,“两人前后脚,顶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这两人……”单独出去会私情了?

丁媚生敢想不敢说,“翠儿还说什么没?”

婆子:“翠儿还说,谢公子最近总向小三爷打听八姑娘,她碎嘴子一句,姨娘看呢?”

谢公子打听八姑娘?丁媚生微微一怔,随即眼底透出森冷,“没想到,八姑娘人见人爱啊。”

婆子会意:“姨娘,我们要不要这当口告诉老爷?”

“不不不,捉贼捉赃,”丁媚生忽而笑得明媚春风,“上次我急了办坏了事,这次不急,谁知道今儿八姑娘出去是自己玩去了,还是见谢公子去了。”

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姨娘,您不是说八姑娘和前院那位厮混,怎么成谢公子了?”

丁媚生立即纠正:“放肆,前院住的是京城侯爷,连老爷见了都要看人脸色,哪是我们高攀得起。”

婆子恍然,叠声说是:“奴婢明白姨娘的意思,老太太讲究门当户对,依奴婢看,谢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又会读书,倒是个不二人选。”

丁媚生故意问:“比叶家呢?”

“自然比不得,”婆子答道,“听说叶家九安堂要去京城开分字号,不说赚得盆满钵满,就冲叶家正职两位太医,还能砸招牌不成。”

“倒便宜云嫣那个小蹄子。”丁媚生想起来恨得牙咬咬,“往后云琇再嫁出去,府里就剩我可怜的姝儿卧病在床,做一辈子老姑娘。”

她泫然欲泣:“既然老太太心偏,就让她尝尝痛失八姑娘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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