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坦白

作品:《斩春风

第50章 坦白

云琇被扶回晖寿堂,晚饭没吃便睡下了。

老太太问方妈妈:“你跟八丫头说了清明踏青的事没?”

方妈妈一五一十回答:“老奴见姑娘脸色不好,没敢直说,旁敲侧击问了句,姑娘玲珑心思,怕拂了您老的好意,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说等春桃头七过完。”

老太太叹口气,“丫头大了,有自己主意,去不去随她吧。”

方妈妈跟着叹气:“眼下八姑娘稳住了,谢家张氏等咱们的回复,老爷的意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的意思呢?”

母子同心,老太太明白云之洞的意思,“扬州城的高门大户谁家没冤死过几个下人,你见过哪家敲鸣冤鼓,找衙门判案?仕途人心险恶,多少眼睛盯着巡盐御史的肥缺,谢家又投奔过我们,一说全是自己人,别人正愁抓不住老爷的短,我们自己不能露怯。”

“但谢公子这事也不能就此算了。”方妈妈顺话道,“不然还以为云家好欺负。”

“自然不能算了,”老太太脸色变了变,“你告诉张氏,春桃的娘老子不依,花多少钱平息,她自己看着办。”

方妈妈哎一声。

老主仆两人又说会体己话,直到结束,屋里熄了灯,云琇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她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

唇边又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兴许是她刚才咬得太用力,自己咬破了。

花银子就能逃脱罪责,谢宗仁睡着也笑醒了吧……

还有那些等着看笑话的,这下心满意足了吧……

***

清明踏青是件高兴的事,府上女眷都盼着出去,不巧得很,云琇从头天晚上就上吐下泻,折腾半宿,老太太因为约了叶家不好推脱,留了丫头婆子在晖寿堂照顾。

云琇吃了药,喝点粥,足足睡了一个上午,到午时才醒来。

窗外难得的好天气,她感觉精神恢复不少,想一个人在府邸走走。

丫头婆子不放心跟着,被她斥责回去。

“侯爷,侯爷。”云琇悄无声息溜到前院,透过隔墙的陵花窗,低低唤两声。

“是你?”凌骁循声望去,皱皱眉,“你来做什么?”

云琇笑道:“小女来兑现承诺,能进来吗?”

凌骁朝院门点点下巴:“进来吧。”

云琇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艳阳天空,软糯道:“侯爷,要不我们进屋说话,外面怪晒的。”

两人进屋意味着什么,凌骁心知肚明。

见对方不说话,云琇又笑道:“小女想跟侯爷说几句实心话。”

凌骁看了她一会,起身往屋里走,她跟着进去。

“把门开着。”他坐在堂屋,对云琇说。

这多少让云琇有些难堪,她走他跟前,伸出食指,在结疤的伤口上轻轻滑下来,“侯爷觉得我来早了?”

话里的挑逗和勾引不言而喻。

“那种事不分时候。”凌骁轻蔑看着她,“想利用我为一个丫头报仇,劝你省省心。”

“侯爷都知道,小女不用多费口舌。”云琇依旧笑笑,不疾不徐说,“侯爷尊贵,小女求您,自然有更重要的事。”

她边说,边踱步门边,缓缓合上大门,而后转身面对凌骁,解开领口一颗盘扣,白皙的脖子在竖领里若隐若现。

“侯爷想在堂屋玩新花样,还是进里屋风流快活,”云琇挽着对方胳膊,胸口紧紧贴在结实的手臂上,吐气如兰,“只要替小女完成心愿,小女愿意一直伺候,直到侯爷离开扬州。”

这个条件太诱人,凌骁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不由喉结滚动,睨着她:“先说什么事?”

“这算侯爷答应了。”云琇笑盈盈拨弄他领口扣锁,“您的扣子开线了,小女替您补两针吧。”

她找来针线,叫凌骁坐着别动,熟练下针拉线,然后凑近用牙断线,今天的柚花香比平时浓郁。

凌骁一把抓住她的手,取下绣针,正色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云琇垂眸回答,“知道。”

凌骁盯着她:“你就不怕我反悔?现在离月底没几天了。”

“侯爷不答应,大不了再想法子,”云琇笑着歪了歪头,“总能遇到愿意帮我的人。”

凌骁皱眉:“什么办法?接着用身体换?”

云琇:“必要的话……”

“话”字后面想说的,要说的,被按在后脑的大手,和前面温热的嘴唇淬不及防堵回去。

她本能挣扎,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控制住腰身。

清凌的味道和柚花香纠缠不清,她舌尖泛起苦涩,是早上残留唇上的药汁被他舔进嘴里。

“什么味?”凌骁最烦汤药,立刻放开她,“你吃了什么?”

“装病。”云琇倒杯茶给他漱口,“不然今天要跟祖母见相亲人家。”

她语气淡然,仿佛说别人的事一样。

反而凌骁一脸诧异:“老太太给你许人了,这么快?”

“嗯。”

“你都许人还跑来献身。”凌骁心里忽然不高兴,“合着有傻子补我窟窿,你倒不吃亏。”

云琇低头轻叹:“不吃亏的只有侯爷,方才您问我怕不怕反悔,我想过,总归自己的主意,唯有对不起未来夫家,尽力补偿罢。”

“你想嫁谁?”这话让凌骁更不高兴,“你想好,跟了我,就得去京城,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云琇推开他,“祖母不会让我离开扬州。”

凌骁哼了声:“我有的是办法让老太太松口。”

“你别乱来。”云琇瞪他一眼。

“谁乱来?”凌骁指指扣锁,“我开的?”

“我替你扣上行了吧。”云琇一手利落扣好扣锁,一手不忘系上自己盘扣,退后两步,“好了。”

是多不愿意去京城?

凌骁后悔装什么正人君子,舔着脸问:“不献身了?”

云琇斜眼瞧着他。

太直白了,换个说法:“求我办的事,不办了?”

“不办了。”云琇转身打开大门,回头道,“侯爷的教训醍醐灌顶,小女再想别的法子。”

“不许走。”到嘴的鸭子飞了,吃不到看看也是好的,凌骁指指茶杯,“倒茶。”

又勉为其难道,“我难得不忙,你有诉求现在提,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云琇叹口气,收回脚步,转身走到八仙桌旁,添加茶水。

“琇琇,”凌骁看着青葱白嫩的玉手,一想到这手将来被其他男人握着,心里呲呲冒火,面上还得装一装,“你老老实实亲我一个,可以考虑帮个小忙。”

他以为云琇会害羞,甚至给一记白眼,没想到她沉默半晌突然俯身,在他脸颊轻嘬一下,快速离开,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把茶杯稳稳推他面前。

凌骁愣了,在云琇抬手的瞬间,抓住细弱的胳膊,“坐,我有话同你说。”

云琇无声坐下。

凌骁有点不知该怎么说,胡乱起个话头:“你在祠堂那天,我就在外面。”

云琇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让侯爷见笑了。”

既然点破,索性往下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云琇:“所以侯爷故意拒绝我。”

凌骁靠进椅子里,“我一向不喜欢强求人,尤其姑娘,也不想你恨我。”

“我不恨你。”云琇摇摇头,“哪怕你不帮我,我也不恨你,可我咽不下这口冤枉,也不知道找谁,我……”逼到绝境,才想出的蠢办法。

她说不出口。

但凌骁从没见过她现在的表情,他猜那天哭,大概也是这个表情。

“琇琇,”他握住她的手,“只要你开口,我不会拒绝,但不是交易,唯一的条件,随我回燕京。”

云琇立即抽出手:“你刚刚不是说跟了你才去京城?言而无信。”

凌骁无所谓耸耸肩:“我改主意了。”

趁人之危如何,言而无信又如何,谁叫她勾引他,还害他吃不着。

云琇重新沉默下来。

凌骁也不急:“你想好,想好给我答复。”

云琇起身告辞,他警告她:“今儿算了,再有下次,不管你真愿意假愿意,别想踏出屋子。”

怎么可能有下次,云琇心里苦笑。

……

“侯爷,那天的事,属下使些银子,查到眉目。”傍晚一个随从从外面进来,单膝跪地禀报。

凌骁躺在摇椅上躲懒,“说。”

随从抱拳:“那日您和云御史一同去盐道后,春桃姑娘确找人来传过话,但您公务在身,没人敢替您做主。”

阴差阳错,春桃那天摔死了,“接着说。”

随从:“茶楼人多眼杂,有人看见谢公子失手推人,还说走廊三人在争吵,八姑娘当时打了谢公子一耳光。衙门备了案,后来云府要求撤案,认为一个家奴不必深追。不过……”

凌骁投来锋利的目光:“说。”

随从接着道:“谢公子前去茶楼,确收过口信,私塾对面包子铺的伙计,看见有个丫头给路人一串铜板,并告诉找具体找谁。”

凌骁推测:“是熟人?”

随从点头:“属下也这么认为,起码那丫头认识谢公子,而谢公子应该见过此人,否则避而不见说不通。”

谢宗仁落难投奔扬州,在扬州举目无亲,除了认识云府的人,凌骁想不出还有谁。

隔日,他把得到消息通过小伍告诉云琇。

云琇趁老太太午睡,悄悄溜进前院,破釜沉舟道:“还请侯爷再帮个忙。”

她说着,指尖蘸茶水在桌上快速写下三个字,顷刻又擦掉。

凌骁看清,抬抬眼皮,似笑非笑看着她:“你确定?”

云琇点头,“侯爷的条件,小女答应。”

凌骁顿时笑起来:“行,这话你自己说的,到时别又拿你家老太太搪塞我。”

***

扬州城卯时开城门,天色尚未大亮,一辆疾驰的马车进城后直奔闹市长街,紧接着一个穿着白绸中衣的肥胖男子被人从车里推出来,摔滚在地上,头上还套着黑色麻布袋。

一个时辰后,衙门主官出现在云府书房。

云之洞气急败坏拍桌子:“薛东家是盐道数一数二的商户,如今遭人绑架恐吓,你身为父母官,拿着老百姓税钱,却不能为百姓分忧,要你何用!”

“御史言过,言重了。”主官冷汗涔涔,“薛东家从被人抓走到今儿放回来,就过来一个晚上,下官已经派人去薛家安抚,好在东家除了皮肉伤,并无大碍。”

“难道等活人变成尸体才叫大碍?”云之洞正发火,外面突然传话说薛东家到了。

云之洞摆摆手,支走主官,亲自去垂花门迎人。

“薛爷没事吧?”他紧张道,“昨儿一夜惊魂,应在家好好休息。”

“云御史,咱俩就别说客套话了。”薛东家脸色发青,似乎没从惊吓中恢复出来,“去书房说,书房说。”

两人关上门,云之洞才问:“到底怎么回事?薛爷这些年在盐道得罪了什么人?”

“我得罪谁,能得罪谁?!”这回轮到薛东家气急败坏,“我从酒楼出来,坐上自家马车就被捆了,传出去不成天大笑话!”

云之洞连连安慰:“看清何人所为?”

薛东家泄气摇摇头:“没,要看到今儿一早便告诉衙门的人,缉拿凶手了。”

“跟你说了什么?”云之洞预感不好,“冲着钱?冲着人?”

薛东家还是摇头:“冲人,我还能全须全尾坐这说话吗,冲钱,他们也没找薛家要一分钱。”

“就这么放你回来了?”不图财不图命,就怕有更大的目的,偏偏是知道他秘密最多的薛东家,云御史坐立难安。

“我吓了一夜!”薛东家满脸横肉恨不得挤成一团,哀嚎,“他们昨天用刀子抽我脸,我魂都吓飞了,胡乱交代许多事,能说不能说的,全糊涂了!”

果然……

云之洞像泄了气皮球,窝进圈椅里,喃喃道:“你要害死我啊,这是要害死我啊。”

薛东家顾不得情谊不情谊,嚷道:“您知道昨天抓我的是什么人吗!连衙门主官我都没敢告诉,他们拿布蒙我的眼睛,我挣扎掉过一次,看见屋里人佩的绿头刀!绿头刀!”

只有宫中侍卫和各部营所六品以上武将才有资格佩戴。

“你的意思,抓你的是官兵,不是土匪?”云之洞忽然叫声送客,直奔晖寿堂。

“母亲!母亲!大事不好!”他大力甩开门帘,冲到里间,屏退所有下人,跪到老太太桌前,“您得想想办法,不然云家要大难临头!”

老太太要他起来说话,“多大年纪,还这般不沉稳。”

云之洞只觉得腿软,继而跪着道:“薛东家莫名其妙被抓,又莫名其妙放回来,他向来胆小怕事,八成把儿子的事都抖出去了!”

“薛东家被抓?”老太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早劝过你,不该拿的少拿,一旦东窗事发丢得何止是你的乌纱帽,还有云府上下几十口的性命!”

“儿子知道,都知道,”云之洞热汗冷汗齐流,“但凡有点法子,也不敢这会叨扰母亲。”

老太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你先别急,把事情详说我听。”

云之洞连忙一五一十交代清清楚楚。

老太太听完疑惑:“绿头刀?薛东家没看错?”

云之洞沮丧地摇摇头:“怕没看错,这事他只告诉儿子一人,想来心里清楚绿头刀的来意。”

说着,他忽然想到一个人:“母亲,薛东家是盐道商人,规矩行商,怎会得罪官兵?这些时日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忠毅侯,会不会是侯爷?”

“别胡乱揣测,”老太太强行打断,“万一不是侯爷,妄言皇亲是大罪,你想害一家老小流放塞外吗!”

“母亲莫气,当心气坏身子。”云之洞内心一团乱麻,“可儿子实在想不出薛东家哪里出了纰漏,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倒有个主意。”

老太太猜到七八分:“你说说看。”

云之洞擦擦鬓角的汗,心虚道:“左不过侯爷对八丫头有心思,不如成全这桩美事,这当口牺牲八姑娘保全一家老小,总比丢命、流放强啊,母亲。”

“我猜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太太冷笑,“儿啊,八丫头可是你亲闺女,正儿八经上了族谱的嫡亲血脉,你就这么糟践她啊?”

说着,她从枕边的小匣子里拿出一封信,丢在地上:“这是二丫头前两天寄来的信,你好好看看。”

云之洞拆开信,详细浏览一遍,颓然看向老太太:“母亲,云璎不经事,您也向着她?”

“好歹璎儿向着她妹妹!”老太太陡然拔高声音,“你呢!虎毒不食子,你就把自己姑娘往火坑里推!”

“信上不是说忠毅侯已经退婚了吗。”云之洞觉得自己进退两难,“若侯府真看不上琇儿,抬个贵妾也罢,到时开罪,朝堂多个忠毅侯,多重保障,不至于定国公孤掌难鸣。”

“你给我滚。”老太太涨红脸指着外面,“滚,滚出去!”

云之洞连滚带爬赶出晖寿堂,一肚子窝囊火没出发,没找到丁媚生,去了林姨娘屋里恶狠狠地一通疏解。

与此同时,老太太强压怒火吃完早饭,没过一盏茶的时间,排山倒海般全呕出来,再等大夫来时,人已经歪在床上起不来。

“昨儿不好好吗,怎么突然就病了?”云琇在屋外拉着方妈妈焦急问,“是不是又不禁嘴了?”

“老太太的膳食,厨房一直注意着。”方妈妈不敢多说,“老奴得去跟前伺候,一会叫姑娘进来。”

云琇应声,等了半刻钟,方妈妈叫她进去。

大夫去花厅开方子,老太太支走方妈妈,把云琇叫到床前,虚弱道:“八丫头,你告诉祖母一句实话……你,你对忠毅侯,到,到底什么心思?”

“孙女也不知道,”云琇慌乱地看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只知道但有不顺,侯爷还算可依赖之人。”

“那你就是动心思了,傻丫头。”老太太忽而叹息,“侯爷对你,祖母有所耳闻,他可曾欺负你?”

云琇说:“不曾。”

“真的?”

“孙女不敢欺骗祖母。”

“那就好。”老太太抬抬手,“你请侯爷来,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云琇忽然预感到什么,一步三回头出了晖寿堂。

再等凌骁赶来时,老太太开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大夫施了针也不大见效。

老太太目光有些涣散,说句“侯爷,请待好我家琇儿”,便陷入昏迷。

大夫觉得不妙,赶紧叫徒弟回九安堂,请来专为叶老太太看病的郎中一起诊断。

云琇送忠毅侯回前院时,心莫名发慌。

“侯爷,”她倏尔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停下脚步,“能陪陪我吗,我怕。”

她刚刚经历一次生离死别,经不起再来一次。

凌骁拉开她的手,握住掌心,想安慰又不知要说什么。

他握了好一会,想出一句话:“老太太要我好好待你,我答应了。”

“她老人家其实什么都明白,”云琇抬头,哽咽,冷不防扑他怀里,“侯爷,您容小女放肆一次,就一次,行吗?”

她在哭,除了害怕还是害怕,肩头不停颤抖,紧紧攥住眼前唯一依靠。

凌骁感觉到胸前温湿一片,几次抬手,不知该抱,还是抚摸。

无奈之下,学着齐三爷的口吻,别扭安慰:“琇琇,别哭了,哭花脸就不美了。”

可云琇没停下,只是贴得更紧。

凌骁觉得自己不擅长安慰人,不要多此一举,默默站着等她哭完,直到云琇主动松开。

“感觉好点没?”他稍稍低头问。

云琇吸了吸鼻子,取下帕子捂住眼睛,声音嘶哑:“小女伺候侯爷更衣吧。”

“我不用你伺候。”凌骁牵着她的手,走进屋子,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琢磨再三说,“有件事没告诉你,计划有变,我叫手下直接绑的薛富贵。”

薛富贵就是薛东家,云琇一时惊诧地看着他:“你绑薛东家干什么?为何不按我说的,薛姨妈才是和丁姨娘有瓜葛的人。”

“叫营所将士绑个妇人,有损体面。”凌骁也有私心,万一云琇许给别人,他捏住云之洞的把柄,下作是下作点,总比挖自己心肝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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