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问：“多少钱？”算卦的说：“五十文。”春秀见黎朝云和鱼秋白已经走远，尾随的家丁也跟了过去，对算命的说：“我给你六十文。借你的纸笔用一下。”算命的当然愿意。春秀付了钱，用手遮挡着写了一张纸条，揣进袖子里，匆忙去追赶小姐。

若离在街上无聊地走着，忽然看到鱼秋白的身影，眼前一亮，悄悄跟了上去。她注意到鱼秋白身边的黎朝云和丫鬟春秀，心里嘀咕：“云罗姐姐说先生要成亲了，难道是跟那个女的？”忽然又看到尾随在鱼秋白和黎朝云身后的几个人，若离一惊，赶紧快走几步，暗中盯住他们。

若离尾随鱼秋白等人来到黎府后门，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看着他们走进门去。

管家跟黎朝云和鱼秋白打了招呼，去找盯梢的家丁询问情况。

春秀转到鱼秋白那一侧，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哎呀”一声，歪坐到地上。鱼秋白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春秀，你怎么了？”春秀捂着右腿说：“不小心脚扭了。”

鱼秋白走回来，伸手扶她。春秀起身的时候，紧紧抓住鱼秋白的手，趁机把纸条按到他手里。鱼秋白感觉到了，惊讶地看着她。春秀小声说：“回去看。”

黎朝云不满地看着春秀。春秀慢慢缩回手。鱼秋白赶紧把纸条攥在手心，用袖子挡住。春秀说：“谢谢丘公子。我没事了，自己可以走。”鱼秋白说：“你跟小姐回去休息吧。好好养着。”春秀怯怯地走到黎朝云身边。黎朝云抱怨道：“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啊？”

鱼秋白说：“朝云，你们回房吧。我就不过去了。”黎朝云说：“今天走累了吧？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咱们明天再商量去哪。”鱼秋白点头。春秀偷偷看了鱼秋白一眼，跟着小姐走了。

鱼秋白回到房间，关上门，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五个字：“小姐是假的”。

鱼秋白一惊，愣愣地站了一会，慢慢到桌边坐下，又看了一眼纸条，攥在手心，开始思考。黎朝云的表现跟几年前明显不同，鱼秋白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他对黎朝云的感情太深了，不允许自己有一点怀疑。黎朝云的一切反常，他都宁愿归因于坠崖受到了损伤。

现在看了春秀的纸条，他不得不坐下来认真思考此事。春秀在小姐身边伺候多年，两人早已情同姐妹，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小姐是假的。当年黎朝云对春秀那么信任和依赖，真如姐妹一般。而今这位黎小姐对待春秀的态度，完全是判若两人。坠崖受伤失去记忆可以理解，怎么性情的变化也如此之大？

春秀打翻茶盘，黎朝云厉声训斥。天色已晚，黎小姐拉自己进入闺房，并试图亲近。丫鬟摔倒，无半分怜爱之心。喜爱珠宝首饰，相信卜卦算命……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闪过。鱼秋白慢慢站起来：“难道府中这位黎小姐真的不是朝云？”

天黑了。若离飞身上墙，潜入黎府。不知道鱼秋白住哪里，只得挨个地方寻找。

一间屋里亮着灯。黎梦天正在和沙明普说话。肖四照例在院中守着。

黎梦天说：“苏州那边的人手可以撤了。你们赶去高邮，查清大周诚王的旧址。”沙明普惊讶道：“大周诚王？”黎梦天说：“张士诚在苏州定都之前，曾在高邮称王，国号大周，号诚王。他的那些宝藏，很可能藏在那。”

沙明普问：“叔父有新的线索了？”黎梦天说：“没有。不过既然无终才子这样说，我想应该错不了。”沙明普惊讶道：“您见过无终才子？”黎梦天惊觉失言，转过身去思考着如何敷衍。

这时听到肖四在外面叫了一声：“什么人？”黎梦天一惊，和沙明普先后冲了出去，问：“怎么回事？”肖四说：“刚才看到有个人影，往那边去了！”三个人一起追了过去。

忽见前面黑影一闪，一只猫窜到了假山上。沙明普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只猫。”回头责备肖四：“你又大惊小怪的。”肖四低下头不敢吭声。

黎梦天看了一眼肖四，见前面不远就是鱼秋白的房间，对二人说道：“你们先回去等我。我再到前面看看。”沙明普带着肖四走了。黎梦天迈步向鱼秋白的住处走去。

鱼秋白的房间已经熄了灯。黎梦天上前轻轻敲门。鱼秋白在床上问道：“谁呀？”黎梦天说：“是我。丘玉贤侄，睡了吗？”鱼秋白点燃油灯，出来开门：“伯父，这么晚了您还没睡？找我有事？”黎梦天迈步进了屋。鱼秋白搬动凳子：“伯父请坐。”

黎梦天慢慢坐下，眼睛四下察看着，嘴里说道：“我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刚好转到这里。想着很多读书人有挑灯夜读的习惯，见你这里没点灯，以为他们忘了送来灯具。”鱼秋白说：“没有，这里什么都不缺。让伯父费心了。”

黎梦天见他披着衣裳，确像刚从床上下来，起身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你继续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千万别见外。”鱼秋白说：“好，多谢伯父关照。”

鱼秋白送出门外。黎梦天说：“快进去吧，别着凉了。”鱼秋白点头，但还是目送黎梦天走远，才转身进屋。

若离从树上跳下来。鱼秋白刚要关门，忽然见若离出现在门口，不禁愣了一下。

若离挤进门口，回手关了门，说：“先生，我看到沙明普了。”鱼秋白一惊：“在哪？”若离说：“就在这个院里。”鱼秋白招呼她到桌边坐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离说：“我白天看到先生，跟着找到这里。进来的时候，听到沙明普和刚才那个人说话。”鱼秋白问：“你确定是沙明普？”若离点头：“我刚才差点被发现。他们追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了。一个是沙明普，还有他一个徒弟肖四。”

鱼秋白这才明白，黎梦天刚才过来，是在查找刺客，忙问：“他们看到你了吗？”若离说：“应该没有。他们追到假山那，刚好有只猫，他们看完就回去了。刚才那老头过来敲门，我才知道先生在这。”

鱼秋白问：“你都听到他们说什么了？”若离说：“沙明普管那个人叫叔父。他们在说什么宝藏。”“沙明普……叔父……宝藏……”鱼秋白低头思考着，忽然想到黎梦天手中的老茧，不由得心中一惊。

若离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鱼秋白问：“你知道李木在哪吗？”若离说：“知道。”鱼秋白吩咐：“你马上去找他，然后……”鱼秋白说了具体安排，问：“记住了吗？”若离点头：“记住了。”

鱼秋白送她出门。若离飞身上房，趁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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