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桌上实在没剩什么吃的。

曾旭尧脸色发黑，常宝和杏儿睨去，心想这院子丫鬟真是够迟钝的。

朱菡朝两个丫鬟点点头，常宝立刻吩咐小丫鬟再去厨房拿饭菜来。

曾旭尧这才缓和脸色，对朱菡道：“侯府遭遇大变，需要操持的地方很多，你向来体弱，又没有主持过中馈，后院诸事繁杂，我打算让钟嬷嬷来先管起后院。”

钟嬷嬷是原侯爷夫人身边管事嬷嬷之一，因为留在府中，逃过法雨寺一劫。

照理一般后院不会交到一个管事嬷嬷手里，朱菡瞥一眼他，“侯府这么大一个摊子，怕是要让外人笑话没有规矩吧。”

曾旭尧当然知道这个主意有些荒谬，轻咳一声，又说，“让一个管事嬷嬷主持中馈当然有不妥，顾彤是我师妹，从小饱读诗书，懂规矩知进退，我看让她搭把手，和钟嬷嬷一起管内院，也省的日后出现奴大欺主的事来。你看如何？”

朱菡看他饶了一个圈子，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顾彤名正言顺地主持中馈。在他心里，除了自己这个正妻的位置被占不能给，其他一切都想补偿给心上人顾彤。

她似笑非笑，“顾彤妹妹比我小一岁，按理也该开始相看人家，准备婚嫁，还能给侯府主持中馈吗？”

曾旭尧一怔，他心悦顾彤，但还不能明说，尤其现在是丧期，更是不能提。他拉长了脸，怀疑朱菡是故意的，偏过脸去看她，只见她睁着乌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目光中没有一丝杂质，神色认真，似乎就是在专注讨论侯府中馈问题。

“怎么了？”朱菡问。

曾旭尧避开她的眼神，无端有些心虚，说：“师妹婚嫁之事等日后再说，现在先这么安排吧。你们在法雨寺一起遭劫，有患难相助的感情，也不用担心日后有什么龃龉。”

连日后都设想好了。

呵呵，大猪蹄子。

朱菡闻言笑盈盈的，“既然侯爷都安排好了，就这么做吧。”

曾旭尧没想到她居然就一口答应了，反倒是微怔。准备的一套说服的言辞都没用上。

“不过——我有个条件。”朱菡又说。

曾旭尧心道，果然，一般当家主母怎会如此轻易放弃主持中馈的权力，前面故作淡定其实都是假装。他想到这里，脸色稍冷，“什么条件？”

“谁主持中馈都可以，”朱菡道，“但是怡秋苑的事情不许插手，其他地方的事情我一概不理。”

曾旭尧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对啊。”朱菡点头。

曾旭尧一时没说话。事情发展的超乎寻常的顺利，朱菡放弃了作为侯爷夫人统管后院的权力，这样一来，他可以让顾彤接受，等日后，丧期一过，他可以用隆重仪式将顾彤迎进门，顾彤既有他的宠爱，又有主持中馈的权力，就算不是正妻，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他朝朱菡看去，心里竟有些过意不去。

明明是正经侯爷夫人，她到底清不清楚今天一点头，失去的是什么？

曾旭尧有一丝不忍，但想到顾彤，还是狠下心来，作为补偿，他打算给一点甜头，“娘已经过世，她那里有许多珠宝和铺子，你保管起来吧。怡秋苑的事你自己料理，谁也不会来插手。”

朱菡点点头。

丫鬟这时重新布上饭菜，曾旭尧却没有之前猜想美味的感觉，匆匆吃了两口就离开怡秋苑。

朱菡照例饭后在院子里散步。

常宝忿然抱怨，“夫人，你还看不出吗？侯爷他……是看中了顾彤，为她铺路呢！”

朱菡志不在此，无法和丫鬟言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们去吧，后院这么多糟心事，我还不愿管呢。”

玉灵忽然开口：‘主人，郑珉来了，刚才翻进院子里。’

朱菡挑了挑眉，故意在院子里多溜达一盏茶时间。

回到房内，她对丫鬟说：“两天都没好好梳洗，准备一下热水，我要沐（假）浴。”

房梁上的郑珉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喉咙不自觉发紧。

很快就有下人准备好沐（假）浴所有东西。

朱菡屏退丫鬟，一切都不假手于人。

屏风隔绝了视线直接的探索，但是影子勾勒在上面，更觉得引人入胜。

郑珉看了没一会儿，额上就微微见汗，赶紧扭头不去看，但是声音却不能隔绝，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一把小钩子，时不时从他心头刮过。

等朱菡洗好，丫鬟们为她拭干头发。

郑珉已经在房梁上待了一个多时辰。

朱菡换上中衣，披散着头发，明净清丽的面容仿若是夜间盛放的洁白栀子花。丫鬟为她点一盏灯后就离开了。

她刚转身，梁上就跳下来一个黑影。朱菡大惊，张口要叫喊。

郑珉一把捂住她的嘴，“是我。”

朱菡惊魂未定，“这是什么地方，你来干什么？”

郑珉眉一挑，刚才还燥（假）热的心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他绷着脸说，“我说侯爷夫人也太健忘了，昨日还在我怀（假）里，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朱菡脸一热，横他一眼，只是她长相娇柔，自以为眼神很凶，实则上却像嗔怪，“你这样莽撞，让人看见如何是好。”

郑珉无所谓地说道：“让人看见我就带你走。”

说完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朱菡的脸，看她的反应。

朱菡蹙起眉头，“侯府势大，如何能逃出去。”

郑珉心狂跳起来，脸上却是戏谑的表情，“这么说，有机会你就跟我走了？”

朱菡紧紧抿了一下唇，撇开头，说：“还没睡呢说什么梦话，你赶紧走吧。”

郑珉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一正，说：“你还没答我。”

“有什么可说的，我已经是侯府夫人。”

郑珉目光深沉，凝视着她，“别和我说这些，你只告诉我，如果有机会，你可愿意离开侯府随我去。”

朱菡被他身上冷峻气势所摄，半晌没说话。

郑珉见她避而不答，猛地一下捉人到坏里（通假字，通‘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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