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无法自洽

作品:《悲怆的生命树

一看到萨曼莎站在那里,伊芙赶紧快走几步:“妈妈……”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萨曼莎没等伊芙说什么,就低声喝道:“你就不怕他杀了你?”

“可他没杀我,”伊芙说:“你不用担心!”

萨曼莎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守卫们见伊芙附和秦浩阳,要她们出门去,她们一出门,就赶紧报告了萨曼莎。一听到有这样的事,萨曼莎一下子紧张得浑身冒汗,她赶紧跑来。当她跑到秦浩阳屋里的门口时,正要冲进去,却听见里面两人似乎谈得很随意。

她刹住脚步,悄悄地站着听了会儿,然后就退开了。

当然,她还是不太放心,所以一直等着,一直等到伊芙出来。

“走吧!”萨曼莎说。当着那些守卫的面,她不想说什么,但一回到自己屋里,她立刻严厉地警告伊芙,以后不许再去看秦浩阳。

“你别以为他今天没动手伤害你!”她对伊芙说:“但谁知道呢?地球人向来野蛮,她们甚至吃人肉。说不定哪天他一不高兴,就会动手袭击你,你不能轻信地球人!”

“我相信他不会!”伊芙很倔强地说:“我们聊得好好的,啥事没有,你们干嘛大惊小怪?”

“随你怎么说,”女儿没出事,萨曼莎已经平静下来,所以懒得跟女儿纠缠:“反正你以后不许再去看他!”

“为什么啊,妈妈?”

“你不用问为什么,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不去就不去!……”伊芙无奈,她知道妈妈说一不二,没人敢违逆,她只要一句话,自己就永远没法靠近秦浩阳了:“我想问件事……”

“什么事?”

“我其实一半是地球人,是不是?”

“不能这么说,”萨曼莎犹豫了一下,说:“地球人是我们祖先开发的一个低等种族,是为了改造我们的基因,使我们能更适宜复杂的宇宙环境而用科技手段创造的。如果不是我们,她们很可能还只是些茹毛饮血的类人猿,就象地球上曾经存在过的黑猩猩、大猩猩、狒狒之类的野兽。我们只不过用了她们的基因,生出你们这些琼斯人的新一代而已!”

“不管怎么,我的身上还是有一半是地球人,对不对?”伊芙说。

她原本想说:如果说地球人是类人猿,你怎么会跟类人猿交合生出我来?但她没敢这么说,她知道这么说肯定会激怒妈妈。

萨曼莎无法回答。伊芙的心理活动她一目了然,她当然知道女儿实际上想说什么。很明显,女儿没说出口的话,确实是她们看不起地球人理由的一个死穴,无法逻辑自洽,所以她只能避而不答。

“你出去吧,我有事了!”

“妈妈,你不妨想想,”伊芙似乎不肯放弃:“有些事已是既成事实,为什么不承认反而要回避呢?我们琼斯人不是总说自己很理性吗,难道否认既成事实也算理性?”

“技术层面的事实与心理层面的事实,不是一回事,”萨曼莎说:“你说的是技术层面的事实,但这不能涵盖心理层面的事实。你根本不了解地球人,也不了解我们为什么最终无法接受地球人。等有一天你看清楚了,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现在,你可以走了!”

目送女儿离去,萨曼莎不禁陷入沉思。女儿的疑问,让她无言以对。她最后所强调的所谓技术层面和心理层面的区别,她自知实际上是不怎么站得住脚的。只不过伊芙还没能力思考这类抽象问题,所以她还能暂时让伊芙无从辩驳。

但这也坚持不了多久的,伊芙已经长大,她已经开始独立思考一些问题了。琼斯人和地球人纠纠缠缠的过程,怕也是瞒不过她的。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琼斯人一直是在利用地球人,从来没有真正与地球人和平共处的愿望。

而伊芙身上的一半地球人血统,似乎成了隐患。她那种喜欢追根究底、凡是都要弄个一清二楚的习性,象足了那个穿越者。

她不禁感慨,琼斯人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为了崩溃的y系统,她们穿越虫洞把穿越者弄过来。也就是这个穿越者,居然这么敏感爱思考。他不但带着地球人率先占领地下城,还无师自通学会了读心术,致使她们琼斯人一向隐藏得很好的上帝嘴脸渐渐暴露。

她真后悔当初没有及时除掉他,那样的话,接下来她们就能接着除掉已经没用处的那些地球成年女人,在秦浩阳他们还很小时就控制他们。等他们长大了,他们就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是地球人,对琼斯人的敌意也就自然消亡了。

但现在已经晚了。不但地球人的孩子们已经长大,开始拿起武器抵抗琼斯人。就是自己这边,比如自己的女儿,也开始怀疑琼斯人的目的了!

这局面真是有点失控了!

现在,伊芙已经产生疑惑,这等于她萨曼莎的后院开始起火。这件事的严重性,超过了以往任何事情,她不得不严密注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她知道伊芙如果有什么违反规则的举动,自己是下不了狠手去处置她的,就只能提前防范了。

“伊芙这几天没来过吧?”

她给看守秦浩阳的守卫增加了一个新任务,就是严密监视伊芙,看她是不是还会去找秦浩阳。而且,她还时不时地去询问守卫。

“没有!”守卫回答:“你女儿从那天后就没来过这里。”

伊芙居然说不去就不去了,让她深感意外。

她去了科学院,那里,老师们正在给孩子们上课。她们不但要给琼斯孩子上课,也要给那五百名地球孩子上课。洗脑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必须及时进行。

她在那里看到了伊芙,她正忙着给孩子们做学习辅导。她适时表扬了伊芙:“这么做才对,你要好好帮助他们,要她们认识到作为琼斯种族的一份子,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伊芙笑笑,没答话。这些天,她一直在这里,帮助那些老师管理孩子们。她无意中发现,就在最近,孩子们用的课本内容,特别是一些与人文历史相关联的内容,同她小时候用的课本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动。与地球人相关的内容,以及琼斯人与地球人之间发生过的事件的内容,几乎已经被删尽了。

也就是说,孩子们看到的,是一部分事实,而不是全部事实。如果根据现在的学习内容学习,不但是琼斯孩子,就是地球孩子长大了,地球人的影子将会渐渐消失。

她在地下城的网络系统中也发现,关于地球历史和地球人的相关内容,虽然没有删除,但已经列入机密被锁定,没有一定权限已经无法浏览了。

不但如此,她偶然发现,地球这个名词,只要加上一个“人”字,就不会出现了。“地球人”这个名词,成了违禁词!

历史,就是这样被慢慢改写的!将来地球的历史,就只有琼斯人的历史了,在历史的长河中,地球将成为琼斯人的第二个家园,跟地球人没关系了。

伊芙没有去找妈妈问个为什么,她知道,没有她妈妈萨曼莎的指示,没人敢这么做的。如果她去问妈妈,徒增烦恼而已,还会给自己带来种种不便。

但是,她心里的逆反心理正在滋长。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效应,让她不知不觉的开始疏远萨曼莎,以至于萨曼莎好久都不见女儿跑来请安了。

“伊芙,怎么好久都见不到你?”萨曼莎当然很奇怪:“你在哪呢?”

“我在学校里,”伊芙很平静地回答:“我在忙孩子们的事。”

“这么忙?也不抽空来看看我?”

伊芙来了,她进屋,坐下,脸色很平静:“妈,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小时候,伊芙老缠着萨曼莎,让她觉得时间不够用,太烦人了。现在倒好,她不缠着萨曼莎了,萨曼莎倒一下子不习惯了。

母女俩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萨曼莎感觉不到以前那种温馨气氛了,未免感到失落:“怎么,生妈妈气了?”

“没有啊!”伊芙还是很平静:“我是大人了,将来不是说,我还很可能继承总督职位的嘛,我不努力工作,以后怎么服众?”

“这么说,你是在为你的将来做准备了?”萨曼莎有点意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我是总督的女儿,我有义务为琼斯种族服务,为琼斯人的利益考虑!”伊芙微笑,开始背诵萨曼莎以前常对她说的话:“我们琼斯种族是一个伟大的种族,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为琼斯种族的繁荣兴盛作出自己的一份贡献……我不正在为此而努力嘛!”

“很好……”萨曼莎说着,突然发问:“你不想去看看那个地球人?”

伊芙愣住了。她知道自己瞒不住妈妈,就干脆如实回答:“想去,但你禁止我去了,所以我就不去了。”

“那么,我现在让你去,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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