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九点考试，商念七点起床，快速解决早餐后，商念回楼上衣帽间换好衣服。

牛津学生考试要穿专门的衣服，叫b－。男生是白衬衫、黑裤子、领结、黑皮鞋再加一个黑袍子，就是《哈利波特》中魔法师披的炫酷黑袍！商念的黑袍很长。

商念走到客厅时，陈姨拿着一朵白色康乃馨过来了，准备给他别在胸前。

“我真的不懂。”商念皱着脸，“第一场考试别白康乃馨，最后一场考试别红的，其他考试别粉红。”

“他们到底安得什么心！”

陈姨细心的帮商念别好花，然后整理领结。

“别抱怨啦。”陈姨柔声安慰，“好好考试，考完试就解放了。”

商念点头，“那我走啦，中午我想吃糖醋带鱼。”

“好，给你做。”

商念一共有三场考试，一天考完，当他在考场上用钢笔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整个人如释重负，感觉就此解脱。

商念合上笔帽，笔帽顶部镶嵌的那颗钻石映-射璀璨的光。

考试院外，有人在庆祝，他们站在栏杆后使劲挤出人群，伸出双手向考完的学生丢垃圾、喷泡泡、倒酒，甚至还有食物。把人搞得就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

商念不喜欢这种庆祝方式，所以朋友们没有策划这场r。

商念站在一旁，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帽子，胸前别着红康乃馨，看他们疯狂地庆祝，才真正有了考完试的感觉。

过去的四年，他看了很多书，肝了很多论文，如果说牛津有一个地方是他带的最久的，那就是德雷克利夫图书馆。他学累时，都会去图书馆的天台，吹吹风，看看天。

每天深夜，只有书桌上那盏台灯陪着他，一陪就是四年。

从大一开始，每年9月初到次年3月底，商念每天还要早出晚归去默顿学院的赛艇队集训。大二后，他的集训任务更重了，因为他进了“深蓝”（牛津男子赛艇队）。除了繁重的课业，他还要兼顾训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他遇见很多人，见识了很多可能性，学会了思考和质疑，他改变了很多。

还是有些事没变。

在伊顿认识的朋友，大学还是好友，他们一起度过了伊顿那紧张、忙碌甚至是有些压抑的中学时光。

还有陈姨，没人知道陈姨对商念有多重要。

如果要总结在牛津他真正学到了什么，那应该是谦逊做人，但努力做事。

因为牛津的理念是：rr’5%，rb-r.（牛津选取世界最顶尖的5%的聪明人，然后告诉一半的人他们都在标准之下。）

也有遗憾，是，是曾经错过的约会，是后来每一次吵架，是他们最后还是分了手。

那天之后，他们再没联系，从未碰面。

有热血，有奋斗，有过失败的记忆，也有遗憾，这诸多滋味交织在一起化为不舍，商念突然发现他不想离开牛津。

原来，离别虽然蓄谋已久，到来时却总猝不及防。

但路还是要继续。商念想，他还有梦想等他实现呢。

考试院的草坪旁边，一阵风吹过，吹动了商念的黑袍，吹动了他的黑发。

安静的商念和一旁喧闹的众人泾渭分明。

少年长身玉立，像一棵挺直的青松，他毕业了。

......

商念明天就要回国了了，他今天晚上要和朋友一起吃个散散伙饭，趁着阳光正好，他准备去游几圈。

本来是去游泳池的路，但脚自动拐了个弯，走到了别墅后的花园。

这栋别墅从大门进来，是一条长长的林道，道路尽头，是一个花园，几何形状的园艺修剪非常数学。

过了花园就是别墅主体，占地400平，上下三层。别墅左边是泳池，右边是网球场。别墅后是一片巨大宽阔的草地，草坪并不平坦，是起伏的丘陵。

草地上种着树木，整个后花园的感觉很疏阔，晴天时最美。东部是一栋独立的木屋，它是商念的健身房。西北角是一个菜园子。

陈姨在菜园子里种时令蔬菜，还养着鸡鸭，挖了个鱼池养鱼。

陈姨挚爱烹饪，而英国人的食物又被她深恶痛绝。

“天天三明治，大冬天也三明治，除了三明治他们就没别的吃了吗？包子也行啊！”

陈姨痛定思痛，干脆自力更生了。

陈姨正在喂鸡。

看到商念来，陈姨笑着说，“怎么跑后边来了？这是你呆的地方吗？”

“没事，来看看您。”

陈姨仰着头看着商念，不知不觉当年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已经长大成人，和夫人真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商念陪着陈姨喂完了鸡，两人都没说话，时间就这样闲适地溜走。

“如果我要做一件事，但是别人都反对怎么办？”商念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陈姨在鱼池边喂鱼，回头看商念一眼，“你想做这件事吗？”

“我想。”

“它重要吗？”

商念低头，踩着地上石子路上的鹅卵石，“对我挺重要的。”

“那就去做啊。”她笑的很暖，”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再犯四年前的错。”

“您知道？”商念惊讶。

“傻孩子，我看着你长大的。”陈姨用下巴点了点，“衣领窝了，我手不干净，你自己整理。”

商念乖乖地弄衣领。

“好了我活也干完了，你回去吧。”陈姨用围裙擦了擦手。

商念对陈姨点头，往回走。

陈姨看着商念宽阔的背，迈动的两条又直又匀称的长-腿，突然感觉很骄傲。

“那个。”走到梧桐树下时，商念突然转身。

陈姨微笑着看着他，等他说话。

“谢谢您。”商念一笑。

而陈姨看着商念站在树荫下的样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颇有些时光的味道。她有点恍惚，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同样站在树下对她笑的商饮冰，两个人的脸重合在一起。

陈姨有点鼻酸，谢什么，我答应了夫人的，要好好照顾你啊。

“真是，”看到商念远去，她慌忙擦掉不受控制滑落的几滴泪，“真是越老越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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