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嘉许赶到安念补习班的楼下正好八点二十，秦年已经等了一会儿，有路人向他问路，正耐心地指着方向，看到章嘉许之后挥了挥手。

男生等女生应该绅士，两人等八点四十却不耐烦了，楼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就是不见安念的身影。

这个楼里有个出国培训班，不仅是培训班，几乎是一条龙服务，“安念姐她这是打算出国了？”

秦年有些无奈，“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叫我来，我根本不会来。”

“安念她说……”

“我来啦，”安念甩着香奈儿斜挎包，拎着一个装课本的苹果电脑包，从大楼内跑出来，“跟老师咨询学校来着，耽误了一点时间。”

秦年走在前面，闷不吭声的样子看得安念突然心疼，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头发也有段时间没理了，长的能吹起来了。

“阿年，去哪里啊？”安念问。

章嘉许和安念只能跟着他走，走了足足五百多米，进了一家新华书店。三人站在练习资料堆前，安念看见这些书就觉得压抑。

“找我们什么事？你知不知道现在很晚了，我都妈要睡了，现在还要她等我回去。”

秦年的冰冷让安念瑟缩，“真的有事的嘛，你别这么凶。”

“那快点说行不行？”

安念被秦年凶巴巴的样子激得想暴躁，尽量克制，“那我长话短说，有关佟嘉鸾，她恋爱了，还脚踏两条船。”

……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一副被耍的无奈，秦年迅速拿了几本在学校常见的习题册，“嘉许，这几本可以吗，我跟我妈说是约了你出来买作业本，一会儿去吃个夜宵，出来一趟我都饿了。”

“行啊，这几本你先做着，等暑假我给你补一补，结账去吧。”

两人说着就要走，安念喊：“站住！”

秦年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脸说：“安大小姐，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的，佟嘉鸾已经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了，她妈挪用我们公司的公款你也是知道的吧，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和章叔叔离婚了，这叫自食恶果。”

安念亮出手机照片，“黑色保时捷，看车牌，是邢铠的车没错，还有这张，她为什么会认识我前男友黄羽威，你们解释一下！”

秦年接过手机，车没错，这辆车实在太漂亮，过目不忘。至于黄羽威，秦年呆住，说不出话。

章嘉许讶异，“黄羽威是……我去，不会是仙潭中学的那个吧？”

安念点点头，“是仙潭中学的，初二那年转到我们学校，我们还是同桌，后来我俩早恋被发现了，他可优秀了……”

章嘉许咬着嘴唇，这黄羽威出现的太突然了，“五校联考，他考了739分。”看了眼秦年的表情，十之**这黄羽威来历不浅。

“对呀，我们学校虽然自主出题，可是那套试卷我们也做了，我只有486分，黄羽威……他……这是怎么回事嘛，我现在虽然不喜欢黄羽威了，但是他怎么能和佟嘉鸾在一起呢？”

秦年把手机还给安念，“我们不认识什么黄羽威，你喜欢不喜欢他，他又爱跟谁在一起，重要吗？”

“你们都不认识黄羽威，那佟嘉鸾又是怎么认识的，黄羽威一没钱二没权，还有个爸在坐牢，怎么会认识八竿子打不着的佟嘉鸾呢！”

安念不知道这分开两三年的前男友突然出现，心里会这么难受，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五校联考的榜首，反正他成绩一向不错，更重要的是突然出挑的外形，目测有178左右的身高，体型匀称，长得还有点像奥运冠军李小鹏。

章嘉许快速反应：“黄羽威的爸爸在坐牢？”

“是啊，可是一点也不影响我对他的喜欢……不，欣赏，他有点内向，可是我跟他说话，他都会笑着认真听的。”

“那他爸爸是为什么坐牢？”

“章嘉许你好奇怪啊，这种问题怎么可以问呢，我相信他出淤泥而不染的！”

秦年冷笑一声，“要么就不知道自己长在淤泥，不然出淤泥而不染的就只有荷花。”

章嘉许出于要缓和气氛的目的，说：“这样吧，我请你们吃夜宵，边吃边说。”

四月底晚风清徐，可乐烧烤也算绝配，烧烤摊外还有卖唱歌手，唱着一首叫《恋恋风尘》的歌，低缓深沉，太好听了，安念大方地给了100块。

安念继续说着关于黄羽威的事，说来痛心疾首，仿佛失去黄羽威就是失去了一半的人生快乐。

“黄羽威嘛虽然看上去木木的，其实很温柔，他会把我给他写的小纸条都收起来藏好。”

秦年叼着肉串，嘲笑说：“都是同桌还写小纸条？”

“秦年你就是不开窍，这是浪漫！你根本不会懂的。你不要打扰我吐苦水！黄羽威的妈妈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就找到学校来了，怕我打扰她儿子学习，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知道他爸爸在服刑，是他妈妈一手把他带大的。”前后情绪转变很大，但是安念能在生气和柔和间无缝切换。

章嘉许安慰说：“这样啊，你也怪可怜的，鸡翅给你，鸡腿给我。”

“章嘉许你想死吗，只有小仙女可以吃鸡腿！”

“行，我不吃。那么黄羽威是哪里人，有没有什么曾用名，或者是他父母叫什么，你知不知道？”章嘉许心想安念这样说下去肯定是说不到重点内容了，必须引导。

安念摇摇头，“谈恋爱又不是要查户口。”

“那换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佟嘉鸾脚踏两条船？”

“感觉呀，我跟你说，假如你的女朋友出轨了，你一定会有感觉的，这是一个道理。”

信了她的邪，章嘉许整个人都不好了，今晚就不应该来。

“那也行，你叫我们出来就是告诉我们佟嘉鸾的事？”

秦年一直保持着冷眼，恨不得好好数落一顿安念，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有空管这些闲事，“章嘉许你够了，安念不过就是耍我们俩玩玩，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蠢你也蠢吗？”

安念欲哭，“秦年！我怕你在家憋坏才叫你出来的，而且我认为这件事就是很重要，我的第六感，保护我方黄羽威！”

章嘉许和秦年皆无语至极，打算吃完赶紧撤退，安念还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才。所有的节奏都跟不上，最后泪眼婆娑地望着秦年。

“阿年，我要出国了，是家里的决定。你成绩也不好，不如明年你跟我一起吧，我们去美国，好不好？我先去给你探路啊，最快下个月我就走了，这些日子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秦年哭笑不得，“你是打算带我去的哪个边陲小镇的野鸡大学啊？我妈离不开我，就算以前想过，现在……我只想以体育生的身份考上省体大。”

“阿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这么消极了，我根本不介意你家有没有钱……”

“安念你够了，我到底哪里好，你爸妈要送你出国就是让你离我远一点，你不懂吗？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再联系我！”

秦年言辞激烈，安念最吃不消秦年这样的态度，流着泪跑向街边打车，章嘉许想追过去被秦年阻拦。

“秦年你要干嘛？”

“让她去，我说的就是我心里话，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就走了。”

让人凌乱的夜晚，章嘉许只能安抚秦年，“再坐会儿，安念说的黄羽威，你已经看到照片了，他是不是黄志宁？”

“没错，又是一个改头换面的人，还五校联考第一名，牛逼。章嘉许，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可是就算你再聪明，也想不到黄志宁成了黄羽威，可我依然是秦年，我就是那个不知道自己生活在淤泥里的人。”

章嘉许垂头，他果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你想听番外篇吗，这个事，也是因为最近尘埃落定我爷爷才跟我说的。”

“什么番外篇？”

“当年的村办企业有他不干净的地方，员工不满意被压榨，怨声载道。本来是带村民致富的企业，却乌烟瘴气，贪污**屡见不鲜，盗窃是违法的，可是没有被伤害就不会有反抗。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番外篇是假的，章嘉许编起谎话连自己都吃惊，只是为了让秦年心里好受一些，多一些对秦峒的谅解。

秦年舒心一笑，“我能明白，我都明白了，章爷爷说的一定是真的，我爸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干净，他……他一定是在悔过。”

“现在这些事都过去了，安念说得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年双眼噙泪，“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一直觉得我爸就是一个逍遥法外的罪人，他死了，连个认错的机会都没有了。直到他死，我才知道这些事，我妈她一直瞒着我，我就像一个白痴。”

瞒着的何止这一件，怕是连自己父亲去世前已经查出身患重症的事都不知道。

“不告诉你自然有道理，别纠结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告诉自己将来想做什么事，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好！去他娘的过去，从今天起，我要过不一样的人生，但是——我要见一见这个黄羽威，等他高考之后吧。”

章嘉许陪着秦年在夜里的清溪街头走了好一会儿，秦年突然很感念这个小时候被欺负不敢吭声的胆小鬼，那些一遭受不公就暴跳如雷的人一定没多少智慧，从忍让和包容中一路走过来的人，浑身披着温和的月光。

他太聪明，不仅聪明运气还好，好像做什么什么就是对的，怎么能叫人不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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