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楚囚南行

作品:《九野图腾

雷州,是位于开元大陆中心位置的一个州,也是最富庶的一个州。除了朝平城,木兰城、青玉城等也是数得上的几个大城。而木兰城,正是通往南方雾州的必经之路。

此时,在朝平城去往木兰城的一条小道上,一辆奇怪的车子正缓缓前进。这辆车子外形如一座小木屋,偏装着四个轱辘。车前一匹白马慢慢拉着小木屋前进,木屋台阶上坐着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衫的女子,那女子脸上蒙着紫纱,手中握着一根细细皮鞭,不时挥动一下,正是云瑶。

行了半晌,将到中午,云瑶眼见前方有一座茶铺,便挥鞭将马车赶了过去。进了茶铺,云瑶要了两个饼,一碗茶,慢慢吃了。起身道:“老板,帮我灌一壶茶,再拿十个饼打包。”茶铺老板哈腰道:“好咧,马上就好!”

人不多,老板很快将茶灌好,饼打包好递了过来。云瑶接过,翻身上车打马又行。行不多时,眼见道路越走越偏,周围无人,云瑶放了马缰,走进木屋。木屋内,林岚闭着眼睛靠墙而坐。云瑶把饼和茶壶放在小桌上,冷笑道:“这些东西,你最好把它吃了。你若想绝食自尽,在我云瑶手里恐怕没那么容易。我自有手段让你活着到千毒教,到时难受的恐怕是你自己!”

林岚睁开眼,死死盯着云瑶,突然扑上前去,抓住饼和茶壶使劲扔向云瑶,怒道:“我不吃!我不吃!你这个妖女,有种把我杀了!”

云瑶长袖一卷,兜住饼和茶壶,顺势一送,顿时两样吃食从车窗中飞了出去。冷笑道:“很好,我倒要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言罢转身回到车前,不再理他。

林岚怒火如炙,瞪着云瑶背影呼呼直喘气,很想一指点出,以青木真气洞穿这个妖女,偏浑身功力散尽,别说杀了云瑶,就是刚才奋起一掷,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林岚满心悲哀,慢慢坐倒在地,望着云瑶窈窕的背影,渐渐出神。

此后数日,云瑶依旧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往南而行。每遇到茶铺,路边小店,云瑶总是下车买上几个大饼之类的吃食。林岚照旧将这些吃食扔出窗外,云瑶也是冷眼旁观,并不阻拦。如此数日,林岚终于病倒了。他原本经历了散功、中毒,再亲眼见到父亲被杀,山庄被毁,大哥生死不明,内心如焚。此时几日不曾进食进水,终于彻底病倒了。林岚这一病,来势汹汹,当晚就发了高烧,浑身如坠入火炉一般滚烫。云瑶初时并不为意,强行给林岚喂了一颗明心丹便继续赶路。但这一天直到日落时分,林岚的高烧始终未退,到了晚上,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云瑶这时才有点慌了,千毒教明心丹的效力她是知道的。外人只知千毒教使毒功夫天下无双,却不知道善下毒之人亦善治毒。千毒教的疗伤之术比之以医术闻名天下的回春堂也是不遑多让,这却少为人知了。按理说,云瑶这一颗明心丹下去,便是刚死之人也能还魂片刻。此刻,已过了半日,却是未见分毫效果。云瑶想起临行前师尊的交代:无心,瑶儿,此行木蛟印未必能顺利到手,但林家的二公子林岚必须要把他活着带回千毒教。此人身具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纯粹血脉,而且是二十八星宿之首角木蛟的血脉。若是能取得此人新鲜的心头血,我教的旷世大毒“虫母之卵”必能练成。嘿嘿,我魔道诸派历来人才辈出,高手云集,但为什么每次即将称霸天下之际,总是功亏一篑?就是因为这二十八星宿每次都在关键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若是我能从此人身上破解二十八星宿的秘密,我必能统领魔道群雄,继而称霸天下!

想到师尊的严令,云瑶不禁打了寒战。千毒教的教规素来严酷,而无毒尊者的手段云瑶也是很清楚的。想起前年一个师姐仅仅因为外出办事,忘了把师尊要的极阴草带回来,就被推入蛇窟,经受万蛇噬咬的惨事,师姐那撕心裂肺的惨叫犹在耳旁,云瑶不禁打了个寒战。

咬了咬牙,云瑶走进小木屋,伸手在林岚额头一探,依旧滚烫的吓人。犹豫半晌,云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瓶身青翠如玉,煞是可爱。云瑶旋下瓶盖,倒出一粒翠绿的药丸,自语道:“能起死回生的天香丹,这世上也就这么一颗。如何能便宜了你这小子!”迟疑片刻,想到师尊的严厉,不禁浑身一颤,叹了口气,道:“也罢,就便宜了你这小子。将你活着带回去,师尊当能有更好的东西赏给我。”伸指一点林岚偏廉泉穴,林岚不自觉将嘴张开了,云瑶屈指一弹,将药丸射入林岚嘴里,伸手一拍,将药丸送了下去。

云瑶长出了一口气,知道林岚性命是无忧了。走出车外,望着满天星斗,想到:这天上有这么多星星,到底哪些是二十八星宿呢。千万年前,真的有神灵存在吗?师尊说,在那个神话年代,就是二十八星宿本尊都不是天下无敌的存在。还有更厉害的神,更厉害的魔。甚至还有一些年久成精的妖怪。只不过这些大人物都随着那一场旷世大战消失了。嘻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想着想着,不觉靠着小木屋睡着了。

次日一早,云瑶从睡梦中醒来,天边才刚刚泛出鱼肚白。云瑶记挂着车内的林岚,走进小木屋一看,林岚虽然尚未醒转,但气色已好了许多。云瑶伸手一探,额上已没那么烫了。云瑶放下心来,慢慢坐在椅上,默默注视着林岚,心中对他的倔强倒也有几分佩服。这时,天尚未大亮,隐隐有一些光线穿过树林透入车内,落在林岚脸上。云瑶微微叹了口气,这才过去了数十日,昔日的翩翩佳公子已被折磨成这等模样。云瑶一行人一个月前就来到朝平城,暗中已把云龙山庄上上下下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林岚林二公子走马遛狗,流连赌场的行径也都看在眼里。云瑶那时只觉这林二公子真是白找了一幅好皮囊。这时,只见当时意气风发的那张俊脸没有一点血色,两颊凹陷,嘴唇皴裂,胡子拉碴,直如一个久病未愈的病人一般,不觉心中微觉不忍。摇了摇头,正欲下车,突听得一旁林岚呻吟道:“水,水,我要喝水。”云瑶低头望去,见他犹闭着眼睛,似乎未曾完全清醒。犹豫了半晌,还是取下水壶凑到林岚嘴边。林岚如饮甘露,几口下去一壶水已经见底。几口喝完,林岚又是沉沉睡去。

林岚自那日高烧病倒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迷迷糊糊中,隐约觉得有人喂了几个药丸一样的东西。突然有一日,嘴里被人塞了一颗异香扑鼻的药丸,吞下去之后身体大为受用,高烧似乎也减退了许多。此后数日,身体虽然依旧乏力,醒一会睡一会,但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依稀记得,有人不时给他喂水,有时还有一些米汤。偶尔半清半醒之间,睁开双眼会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便在身边,似乎那双美丽眼睛的主人正在给他导气疗伤。

这一日,林岚从昏迷中彻底醒了过来。只觉似乎坐在船上一般,轻轻摇晃,努力撑起身,眯眼一看,还是熟悉的那个小木屋。小窗外绿油油的树木慢慢地往后移动,赶车的还是那个身穿紫衣的女子。林岚生了这场大病,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后,初时那种万念俱灰,一心寻死的心倒淡了。他开始慢慢地冷静下来,虽然一身青木真气散尽,但只要人没死,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林岚冷静想了想,当务之急是逃离这个妖女的掌控。只要逃出去,就有机会上龙虎山,找灵清真人,请他邀集同道,替我林家报仇!也可以去流云派,记得小时候流云派的申长老曾到访云龙山庄,对自己甚是喜爱,当时还极力想把自己带到流云派,似乎是因为自己特别适合修习他流云派的功夫。若能到得了流云派,找到申长老,说不定还有恢复功力的机会,到时自己加倍努力,不是没有亲自报仇的希望。

想到这里,林岚轻声道:“云姑娘,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不然我林岚恐怕已一命呜呼了。”

云瑶闻言轻轻一颤,但并不回头,依旧用那清冷的声音道:“不用谢我,我救你只是因为要把你活着带到千毒教。”

林岚微微摇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云瑶并不答话,隔了半晌,反手扔过来几个烧饼,道:“吃吧。我知道你心中恨我,但你若想报仇,就不能先把自己饿死。”

林岚接过烧饼,慢慢咬了一口,心道,不错,我若想报仇,就不能作践自己。咬了几口,又道:“云姑娘,我们这是往哪走?”

云瑶道:“往南!”狠狠甩了一下鞭子,不再言语。林岚也不再多问,一时间,只听得蹄声得得,一辆奇怪的马车悠悠往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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