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含星二目圆睁，一张白净净的脸陡然变得如寒冰一般。他劈手抓住火胡子的衣领，问道：“火胡子，腊月十三那天，你们路过泉溪村时，杀了两个姑娘，并掠走了两个，这桩血案是不是你们干的？”

火胡子把头一昂，“哼”了一声，傲然说道：“是又怎么样？”

屈含星咆哮似的问道：“你把那两个女人藏到哪了？”

火胡子把头一偏，不屑地应道：“忘了，要杀就杀要杀要剐就剐！”

愤怒，无法控制的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屈含星把手向下一探，握住射在他大腿上的长箭，手腕翻转，用力一扭，怒吼着：“你说不说！”

“啊……”惨叫声中，火胡子竟然晕死过去。

柴心怡道：“这马贼嘴还挺硬的，打一桶冷水来，泼醒他！”

屈含星把手一摆，阻止道：“不用了，我们何必跟他费劲，这边不是还有一个吗？”

屈含星和柴心怡来到另一个马贼的身前，他用剑尖挑起他低垂的头颅，问道：“你也想同他一样尝尝酷刑的滋味吗？”

那马贼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连声叫道：“不不不！屈少爷，我说，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屈含星拿开了宝剑，平和地道：“好吧，你说吧。”

那马贼道：“腊月十三那天，天降大雪，我们哥五个从锦绣山卖完马回来，一路上也没遇到村庄，进了泉溪村之后，发觉村子很大，不敢随便闯进住户，就开始寻找落单人家。快要走到东村口时，突然发现南边有一趟房子，还亮着灯火，我们就奔着灯火找了过去。当时我们被冻得实在受不了，就直接闯了进去。”

屈含星问道：“后来呢？”

那马贼寻思了一下，接着讲道：“后来我们就踹开了门。闯进了屋子，见屋子里只有四个女人，长的都很漂亮，我们就动了歪心眼儿。没想到这四个女子个个还都是练家子，我们就打起来。结果我们五个人中还折了两个。她们也死了两个，被我们生擒了两个。火胡子见这两个女人姿色不错，就想把她们带走，做永久的夫人。我们就找来一个绳子、布袋子，捆住她的手脚，堵住她的嘴，就把她们给带走了。”

屈含星又问道：“那接下来呢？”

“我们又跑了大半宿，风雪很大，马也跑不动了，见前边有座寺院，我们就去了庙里。当时寺庙里空无一人，我们就点上一堆火，把那两个女子也放了出来。在火胡子百般说劝之下，那女子突然变得十分顺从，什么都答应了火胡子。

“火胡子信以为真，就解开了她身上的绑绳，谁知那两个女子冲出庙门就往山上跑。火胡子带着我们两个人在后面就追。她们跑到一个峭壁上，那两个女子就跳下了山崖。

“山崖足有百丈高，下面又是百丈深的峡谷，就是铁打的也得摔碎了，估计是没有存活的希望了。屈少爷，这都是火胡子指使我们干的，与小的没有多大的关系啊！”

屈含星把手一摆，喝道：“少说废话，那寺庙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那马贼道：“屈少爷，我们是羌族人，又不认识汉字，天又那么的黑，我哪了知道啊！”

屈含星悲从心来，他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仰天一声呼叫：“颜蓉姐……”声音凄厉，令人撕心裂肺。

他跪在地上哭了好一阵子，突然一股身站了起来，一个健步冲到火胡子的身前，两眼喷火，牙齿连错，发出咯咯的响声。

玉面如冰，冷的叫人可怕。他用手托起火胡子的下颚，沉声说道：“火胡子，这第一剑是为那天你随意抓我而劈你一剑！”

说完，挥手就是一剑，“噗”的一声，腥血喷吐，火胡子的下颏连同胡须都掉了下来。

火胡子全身一颤，痛叫一声：“啊……，你好狠那！”

屈含星再次举起了宝剑，沉声道：“这第二剑是为死去的姐妹们我所劈的！”

宝剑一挥，照着他的耳朵直劈而下，“啊”的一声惨叫，火胡子的右耳朵削了下来。

屈含星银牙紧咬，吼道：“这第三剑，是为我心爱的如颜蓉姐报仇所劈的！”

宝剑高高举起，咬牙切齿，以力劈华山之势从他左肩头斜劈下来。“砰”的一声，血光四溅，火胡子的右臂在绳索间垂了下来。

他朝后一撤身子，见火胡子还在动，又说道：“这第四剑，是为那些被你害死的无数冤魂儿砍的。但这不是我的家仇，所以我也不杀你。”

转头对身旁的家丁们道：“弟兄们，这火胡子罪恶滔天，死有余辜，我现在把火胡子交给你们当箭靶子来用，一则练练箭法，二则为那些死去的冤魂讨还血债！”

十个家丁退出十几步远，拉弓搭箭，飕飕飕乱箭齐发，再看这位纵横戈壁、大漠的盗马贼，早已经变成刺猬了。

东方泛白，乌云后面出现晨光。

屈含星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仰头看天，却偏偏看到那轮圆月在变化万千的云朵中隐没。

看着看着，骤然间悲从心中来，一发而不可止。他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天空，想到苦命的颜蓉姐如此的含恨离世，泪水嘀嗒嘀嗒的落了下来。

庄外天寒风冷，每一阵寒风吹来，都会给他带来阵阵战栗的寒意。柴心怡见状，急忙取下了身上的披风，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肩头上。

屈含星蓦然回过头来，见是柴心怡，连忙抬手拭泪。低声道：“多谢。”

柴心怡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用一种非常温柔的眼光看着他，再用一种非常温柔温柔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很痛，这些天来，你一直又憋在心里，这样会憋出病来的！如今大仇已报，你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吼几声，然后打起精神来。为了你父母、为了归元国、为了你的未婚妻子，好好的振作起来，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在柴心怡面前，屈含星一直很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悲哀，但他毕竟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偏生又心软多情，想到颜蓉为了寻找自己，而招来杀身大祸。一想此事，心底如万针齐扎，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哭了许久，后来在柴心怡的耐心安抚和劝慰之下，屈含星心情略有好转。

此后有佳人相伴，那凄苦之心终于也渐渐转淡，但偶尔想及，仍不免有些悲伤。每逢此时，柴心怡便淡淡地撩开话题，将他心思牵引别处去。如此的交谈了良久，终于熬到了天明，彼此间自又觉得亲密了数分。

乌云散去，东方渐渐发红。

屈含星擦拭了一下眼上的泪水，缓缓地站了起来，两个人并着肩朝山谷里走去。

大堂的柱子上，五花大绑地捆着一个人，正是高兽医。

只见他眼睛乌青，脸上浮肿，嘴角还留有血迹，一看便知，这些家丁之前对他用了大刑。

高兽医一见大小姐，浑身立刻哆嗦了起来，颤声说道：“大小姐，我老高该死！”

柴心怡和屈含星在一把长椅子坐下，还没等柴心怡开口问话，红玉赶忙跑了过来，禀告道：“小姐，这老家伙什么都招了，还画了押，你说怎么处理他吧！”说完把供词递给了柴心怡。

是以明了，供词看与不看也没有什么必要。

柴心怡把供词放到了一边，对高兽医道：“这些年了，我一直对你们很敬重，把你二人视为亲伯父一样对待。没想到我这两位最信任的人，竟是潜伏在我家的贼人，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高伯伯，你就说说理由吧！”

高兽医哭着说道：“我该死！我忘恩负义！我见利妄为！我财迷心窍！”

柴心怡道：“行了，行了，事情都做了，自责有什么用？我只想听听你的理由。”

高兽医挺起他的身子，仰天一声长叹，哭诉道：“都是王三儿和老王这两个王八蛋害了我！大小姐，我在你家干了十多年的兽医，我的为人想必你也知道，可债务缠身的滋味，我真的受不了啊！”

柴心怡问道：“你每年收入不低，怎么还有这些债务？”

高兽医忿忿地说道：“是‘赌’字害了我呀！”

柴心怡惊问道：“原来你赌钱啊？”

高兽医叹了一口气道：“王三儿家中设了一个赌局，老王是那里的常客，一天他非要带我去碰一碰手气，我就去了。

“老王把我带到一张赌桌上，记得是掷骰子，我就和他们赌起了大小，结果一下子赢了十多两银子。

“我想干这一行来钱很快，第二天又去碰了碰手气，结果又赢了五两多银子。我想照这样玩下去，我该发家了！

“连赢了五天之后，第六天不知道这手气怎么特别的背！咋玩咋输，结果不但把赢的那些银子给输进去了，还搭上了老本。

“我当时有心不想赌了，后来在老王的劝说下，又赌了几把，本想把本钱捞回来，没成想越捞越深，最后就从王三那里借了高利贷。”

柴心怡问道：“你总共欠王三儿多少银子？后来为何打起了我家马的主意？”

高兽医道：“一个多月下来，连本带利总共欠了三百多两银子！这王三儿天天逼着我还债，我就是卖房子卖地也偿还不起啊！

“此后他带着手下天天来我家讨债，见到我就打我一顿，并扬言要拿我女儿和儿媳妇抵债！没有办法，我就找到老王去说情。老王回来说，不还银子也可以，但必须要我帮王三儿做一件事。”

柴心怡问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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