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有一瞬间的惊愕，这声音，这招数，这眼神，不是梅城的莫桐吗？

想当年，这家伙还阴了她一把，害她误闯杀戮之境，差点被那老妖婆炼成药泥！

如今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程雪大喝一声，驱马杀了上去。

莫桐也是心神一顿，程雪怎会在此？这里可是升龙殿，只有对皇觉有功的弟子，才有资格入内。

虽然是熟人，但她之前坑过此人，再加上此间种种，耳边充斥着众将士厮杀的怒喊声，心知已经无和解的可能，那还顾忌什么？莫桐眼神一厉，迎了上去。

两人又战在一起，战马嘶鸣，刀剑铿锵，程雪耍惯了大棍，招数自然不差，而莫桐手上的剑法也不弱，虚虚实实，晃得人眼花缭乱。

天上有乌云聚集，似有风雨欲来之势，压得灵旭众人，喘不过气，虽有强悍之身，但无视死之心，哀兵必败，溃守也只是早晚问题。

反观凰图这边，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纵有受挫之际，但挺过了云梯，气势大涨，军心大振，就是路远山见了，也是心情激荡。

腾、版二城，一方有山，一方有河，易守难攻，虽未曾大规模地交手，但两城离得如此近，又分属不同的国家，有着天然的矛盾，几代人下来，暗地里交手，不是你杀了我的兄弟，就是我屠了你的父叔，早已有血海深仇。

此厢攻城，破了他城门，杀到了城里头，局势大好，怎能不让路远山热血沸腾，他的祖父、曾祖父，几代人的性命，都献给了边关，而他，即将终结路家几代人的宿命，老练如他，也在战场上杀得失了智，红了眼！

更何况其他将士，功名利禄，身家性命，只要赢了，就可以拥有一切，男儿何不带吴钩，攫取关山五十州，白骨堆就功名路，来日倚当万户侯！

乌云压城，甲光向日，厮杀声渐渐平息，尸山血海中，只剩一个黑影，未曾退却，一人与千军对峙，即便是凰图将士，对那道孤影，也是由衷敬佩。

程雪一骑领军，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仗着无人伤得了她，在这凹造型呢？

“投降不杀！”她骑马在原地走了几步，大喝到。

败局已定，莫桐没什么好说的，扔了手中的剑，见程雪一步步向她走来，神情依旧喜怒难辨。

同为修仙者，程雪虽伤不了她性命，但她身上有股怪力，一击之下，即便以她的体质，脏腑也会有轻微的移位。

反正结果不会相差太多，能少遭点罪，莫桐当然不会选择硬抗。

眼下不是说话的地儿，见她识时务，程雪也就没多为难，直接让人押下去了，接下来，便开始接管腾城事宜。

这种事程雪不擅长，她全权交给路家叔侄俩去办，虽然如此，还是耽搁了她几天时间，让她觉得比打仗还累。

好不容易将一切安排妥当，她终于有时间干正事了，晃荡着到将军府的一个小院，那里关押着灵旭的国师。

“来来来，算账了算账了！”一进院，程雪便挥退守卫，吆喝道。

“吱呀”一声，莫桐从房间走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神色依旧如常：“原来道友还记着那些陈年旧事啊！”

“非但记得，还记得很清楚呢！”程雪冷哼，她在杀戮之境受的罪，为平生之最，差点被炼成药泥，究其原因，虽是那老妖婆早有歹意，但莫桐那一送，也是“功不可没”啊！

程雪恨得牙痒痒，扯了扯嘴角，道：“我可不是什么宽宏之辈，给你一刻钟，给出我满意的筹码，不然，你就等死吧！”

孰料对方不为所动，看着程雪，幽幽道：“贱命一条，小师姐若是想要，便拿去吧！”

此话一出，程雪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以为灵旭能抵住四国围攻吧？”

“为何不可？”莫桐微微一笑，看上去胜券在握。

“前几天就传出消息，你家里进贼了，边关布防图出现在谷湘国手里。”

腾城一破，程雪便与郑骄阳通了信，昨日刚好得到回信，她在边关累死累活，郑骄阳在京城也没闲着，她的力都往暗处使，不仅杀人，而且诛心。

“不巧，图是假的。”莫桐气定神闲，甚至喝了口茶。

“图是假的，人却是真的，你家皇帝亲自去边关拓印了一份，算算时间，谷湘国应该进兵拓跋城了，不出三日，四国就能在你家门口成功会晤。”

“……他不敢。”莫桐依旧冷静。

“他确实不敢，但‘皇帝’想看布防图，哪个人有胆子敢不给？”

“易容这种江湖把戏，哪里骗得过我灵旭将士的鹰眼？”

“确实骗不过，但是你家将军抓人抓得太过忘我，布防图被换了都不知道，真是个傻大个，建议你回去给他治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就算知晓了布防图又如何？”

“确实不如何，只是卖了个高价，顺便结了个四国同盟，话说风前城的使者竟然是个美男子，长得跟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还有几分相似呢！”

她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姐弟，但同母异父的弟弟，只有一个，就是那位湘城的少年城主，被她算计，最后死无全尸。

莫桐神色未变，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是吗？”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不是为她弟弟，而是程雪所说的，四国同盟。

本以为有灵旭在中间隔着，其他四国即便有这意思，也不敢跨越她整个灵旭，传递消息。

所以，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这一刻，她对凰图的那位皇帝，真正放在了眼里。

程雪她了解，心思没这么多弯弯绕绕，这一切应该都是凰图的皇帝做的，一个凡人，竟然有如此心计！

心绪起伏不定，莫桐面上却还是古井无波，并透露出一个消息：“就算赢了又如何？你不是皇帝，分不了龙气，到时候还是会被抹杀。”

程雪淡淡一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话虽如此，心里早就翻了天，郑骄阳可没跟她说过有这回事，看来她警惕心还是太低了，轻易就信了一个曾与自己不和之人。

觑了眼面前依旧气定神闲的人，程雪瞬间没了试探的心思，直接亮了底牌：“四国已经进攻灵旭了，除了腾城外，虎城、业城均已失手，灵旭的边境，只剩南边的浮云城还在负隅顽抗，你自己看着办吧！”

闻言，莫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只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声音清冷：“那你想要什么？”

说的是你，而不是凰图，事到如今，她竟还想挑拨程雪与京城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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