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回来了。”

做好心理准备之后，犬神峰舞才走进了家门。

父亲犬神峰次郎不出意外地正在与色金武器进行着沟通，他面前的那把赤色的十字枪微微颤动着，但并没有做出任何更进一步的回应。

舞并不是害怕自己提前回来会打扰到父亲才如此小心的，说得难听一点，父亲现在的行为只是在打发时间罢了，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和新的色金武器建立联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次郎停止了与十字枪进行沟通的尝试，缓缓站起，头也不回地对女儿质问道：“为何现在就回来了？”

“今日负责照顾王都防卫的人不是柳德米拉女士，而是剑仙杜赫姆·李先生。”舞正坐后回答道，“李先生与罗特先生是旧识，怹主动与我问起了与罗特先生的长刀有关的事，得到我的回答后怹做出了自己去通知罗特先生的决定。”

“他今日才来到王都，为何就知晓了罗特先生与我们之间的约定？为何刚好就在今天？”次郎有些恼火，又不好在色金武器面前失态。

“舞不知。”舞回答道。

次郎深吸了一口气，隔了一秒才呼出，“也罢，你可以去练剑了。”

舞却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询问道：“父亲大人，我可以问……”

次郎打断了她的询问，“问了之后又要如何？”

舞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有半分动摇，“无论答案如何，我都会坚定地遵循父亲的命令。”

“那又何必问？”次郎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预感接下来的联合王国会经历一段非常动荡的时间，也许父亲也将不得不站上战场，而母亲的肚子至今仍没有动静。”舞附身低头，说出了这无礼的话语。

次郎惊讶地看着女儿，沉默了一阵，面瘫脸苦笑一声，“问吧，我未必会回答。”

“多谢父亲大人。”舞没有抬起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问道，“为何父亲作为反兄弟会的领头人物之一，却要女儿做出这看似意外的挑拨离间之举，帮助兄弟会挽回局势呢？”

让舞去“侍奉”罗特，罗特本人的应对其实无关紧要，只是这种行为虽然看似是拉拢罗特的行为，但次郎不可能不知道加农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看起来加农·拉海尔似乎应该为那之后发生的一些闹剧负责任，但以剑伤人，是剑之过还是持剑人之过？

舞觉得大部分的人其实都看得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明面上不好发作而已。

“舞，你觉得如果圣侠兄弟会真的倒下了，犬神峰家的地位与声望会怎么样？和族的地位又会如何？”次郎虽然回答了，但还是不愿说得太多。

“这……舞明白，啊，不，虽然还没有想明白，但舞会去思考的。”舞没想到这个问题会牵扯到圣侠兄弟会的存续和犬神峰家乃至和族的地位。

诶？有这么复杂的么？

虽说有点怀疑父亲会不会是故意把话题往大了扯，但父亲肯给出回答就已经很宽容了，她就算要再提问也得先想清楚才能保证不变成胡搅蛮缠。

次郎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叹气道：“你可以起来了。”

“是，多谢父亲大人。”舞起身，仍是低着头，“舞先去练剑了。”

次郎在舞走过自己身边后，忍不住说道：“咳，舞，你不想跟我说说今天王都防卫都发生了什么吗？这是你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风头正劲的剑仙吧，没有什么感想么？”

舞理解了父亲的意思，觉得有些别扭地说道：“父亲，就算要切换也太急了一点，要是又像上次一样在客人面前失礼了怎么办。”

明明已经没有牵扯外人的话题了却还要按照和族的规矩和女儿严肃相处，连“老爹”这个称呼都听不到的次郎也只好说道：“不要松懈了！以污秽为敌太早的攀上顶峰有时反而会成为致命的缺点，一定不能放松自省！”

“是！父亲大人！”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对父亲的小小报复后，舞开心地去练剑了。

在一座城市的外围，瑟丽丝有些紧张地带着杰贝卡观察着情况。

在回到这个世界后，她就不断地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哦，杰贝卡啊，你怎么就没跟我提过这里的人个个都带着神性种子啊！”瑟丽丝忍不住抱怨道。

杰贝卡奇怪地回答道：“可是瑟丽丝大人，这不是常识么？”

常识，是的，对于在这种环境中出生成长的杰贝卡，这是甚至不会在记忆中去特意回想的常识，要是瑟丽丝查看她的记忆时一路看到她启蒙的时候，也许还能一起在学前班里了解到这些，但哪怕当时情况没有那么紧急，瑟丽丝也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对别人了解到必要的程度不就是了，多余的干嘛要费心！

杰贝卡这时又补上了一句，“不过瑟丽丝大人可真是一个好人啊，竟然放过了那个骑卫兵呢！”

瑟丽丝尴尬地敷衍道：“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杰贝卡，作为魅魔可千万不能太天真哦！”

把杰贝卡的人格调成天真少女的形态的就是瑟丽丝，不过要是太天真了也不好，万一拖了后腿就不好了。

至于那个骑卫兵……

杰贝卡之前化为肉山吞噬了一个村子的人的行为几乎完全是出于血肉本能，没有泄露出丝毫的超凡气息，除非碰巧被人目击到否则是不会有人察觉的才对。

但一个魔兽骑士，或者按照杰贝卡的说法，一个骑卫兵竟然正好巡逻到了附近，不知算不算是好运，他没有真的直接目击到那亵渎的画面，而是因为双角马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才找上了门。

按照瑟丽丝的性子，既然送上门来就应该吃干抹尽才对，更何况既然骑的是双角马那就是非处男了，更容易搞定。

处男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有一些随便给他们看看一些能勾起冲动的性征就能轻易弄到手，但还有一些则会对同样的性征感到恐惧甚至敬畏，越是想要吸引他们而勾勒出梦中女神般的完美形象，就越会让他们束手束脚不敢上手。

不过这也只是对不成熟的魅魔而言，瑟丽丝自然是没有这种烦恼的，单纯的冲动不好用那就加些佐料，征服欲，被征服欲，憧憬，亵渎，有太多的情感可以作为辅佐了，只不过这样做就需要深挖一下对方的记忆。

瑟丽丝不喜欢这样，因为哪怕是她这样的老手，面对一个普通人的时候都不是完全没有失手的可能性，魅魔不是污秽，做不到简单粗暴地侵蚀他人的过去，不仅如此一旦记忆的主人的意识在梦中觉醒，再强大的魅魔在对方的精神世界中也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她之所以不满足于魅魔的天赋，硬要去追求和种族天性不符的力量，就是因为在这份种族特性面前她感到了极大的劣等感。

但面对那个骑卫兵，瑟丽丝才一上手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如何想得到随便一个人灵魂深处就能埋着神性的种子？

真神竟然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杰贝卡虽说是更进一步的神性存在，但她的精神却是已经被彻底摧毁的状态。

在马尔卡城堡，生而为人的马尔卡夫人在身体被压成肉饼后却仍保有意识的情况下，当时就精神崩溃了，如果这时可以老老实实失去意识或许还好，但暗地里得到了升格的神性反而害了她，之后为了向管家伯恩求助而移动身体的行为更是成为了一次精神性的自杀，以人的精神去驱动完全肉泥化的身体，结果自然就是精神也变得破破烂烂了，变成了只能跟随本能行动的单纯的生物。

“自己这个样子还能算是人么？”只要这样想过一次，就再也回不去了，对引诱人类堕落颇有心得的瑟丽丝再清楚不过了。

正因如此，瑟丽丝尝试重建杰贝卡精神的行为没有得到任何阻碍，哪怕杰贝卡还能有丝毫的意识残留，想必也不会阻止这种事吧？

但面对那个骑卫兵就不同了，虽然对方只是有着潜藏的神性种子，但这已经足以对魅魔产生足够的威胁。

令神眷堕落的难度也不过如此……

现在瑟丽丝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所谓的联合王国，每一个人都相当于是真神的潜在神眷！

好吧，真神是陷入沉睡了，但谁知道呢？万一呢？

结果就是她只对那个骑卫兵进行了最浅层的催眠就连忙带着杰贝卡逃走了，而且现在她连城市都不太敢进去了。

“唉，人类的聚集地本应是我最自由自在的地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瑟丽丝犯愁了，这样下去她要怎么快速建立情报网，去寻找和那个时空碎片有关的情报？

杰贝卡却“嘻嘻”笑道：“其实这样有点像是小说故事里的潜伏行动一样，感觉好刺激啊！”

精神年龄少女，你这么好应付真是太感谢了！

瑟丽丝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不能忍受露宿荒野，详细教导了杰贝卡怎么隐藏魅魔的特征，在仔细检查了数遍，确认了杰贝卡的伪装天衣无缝后才带着她走向了那座城市。

舍虫坐在机关马上，看着手中由沙子组成的瑟丽丝和杰贝卡的，在她们接近城市之前散去了【沙盒】。

侦察能力并不是她临时骰出来的，而是在从秦汉大地穿越大荒漠来到联合王国的路途上就已经骰好的。

他派出了不止一个化身，而她是最先抵达的，因此其他化身都失去了意义。

【壶中天】，【掌观山河】，【常世】，【点睛】……秦汉自古传承下来了诸多能够远观千里的秘法，每个化身都用投骰子的方式决定了自己对这些秘法的掌握程度。

舍虫在这方面运气不算好，她掌握度最高的就是这个【沙盒】，但也就是八十一的水平而已。

不说其他精准度更高的秘法，但就是【沙盒】就有另外三个化身的掌握程度是超过她的，其中最厉害的甚至达到了一百零一！

不过那个化身在大荒漠中间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当场精神死亡，甚至差点波及到守在神尸旁边的备份，只能说破百其实也不都是好事。

如果说【沙盒】有什么是优于其他秘法的，就是其有一定的术算之能，当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因术者而起的时候，【沙盒】会自行示警，然而其缺点是无法获得声音，甚至于被沙盒所构筑出来的人影的嘴都是缺失的，连读唇语都是不被允许的。

舍虫开始监视那两个异种的时候，就看到较年长的那一个迷惑了一位骑士，之后经过了一段潜伏移动，她们就靠近了一座城市，随着她们越来越靠近城市，对【沙盒】的技能检定也就越来越严格，直到刚才舍虫检定失败，无法继续监视了。

这种与术算有关的秘术往往会刻意留下一些缺陷，但舍虫乐于接受这种缺陷，正是靠着这种精神她才能成功以凡人之神篡夺了域外邪神的神力。

诸事不求全，此身方得全。

只是即便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理，这两个异种的出现肯定是和她有关系的，虽说【沙盒】暂时无法再在她们身上使用了，但还有其他接近的方法。

“喂！喂！东南方向最近的城市是哪个？”她对瘫在车上的车夫问道。

不只是车夫，整支车队里除了舍虫自己现在无论男女就没有能直起腰的人，要不是机关马可以按照视线定好的路线自行运转，也许舍虫就要投个骰子来看自己能不能驾驶这种机关马车了。

那虚弱的车夫强撑起身子，不忘对舍虫先笑了笑，才往东南方向看去，说道：“那个方向，呼，那个方向的话，最近的城市是希尔芬城……舍虫小姐，最好，你该不会是想要，呼，去那座城市吧？”

舍虫好奇道：“嗯？那座城市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么？”

车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形的扁平酒壶，勉强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做商人，消息不灵通可不行，老头子总是这么说。希尔芬家是六十年前成为贵族的，并且扩张的极快，希尔芬城也是那个时候建起来的。”

啊，老头子，那个应该是商队领队的老头？不知道他老人家身子遭不遭得住自己这番折腾啊。

舍虫这样想着，说道：“那壶酒，那壶酒，给我尝尝！”

车夫把酒壶递给她后继续说道：“但是最近希尔芬家在扩张的时候犯了禁忌，他们不考虑走正道再立战功，反而想要侵吞其他贵族的家产，甚至还招惹到王都的大贵族头上去了！而且还有小道消息说，他们染指了和污秽之力有关的，就，什么东西！”

舍虫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被这近乎稀释过的酒精的糟糕味道以及其中残留的些许污秽给呛得直咳嗽。

如果不是体内有神性种子的人，恐怕喝上一口就要在几个月后死掉。

车夫看到舍虫咳嗽，紧张道：“舍虫小姐，你，你没事吧？”

舍虫把酒壶盖拧好，扔回给了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咳咳，带我，带我去那里，我想吃点真正能下口的东西！”

车夫愣了愣，最后点头道：“那好的，舍虫小姐，请你先从机关马上下来吧。”

随后这只行商队伍中的一辆马车就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车的货物和几位还在车里瘫着的行商脱离了商队，朝着希尔芬城驶去。

在迈洛克尔的秘密宫殿，金泽还在为斯肯求情。

“他是从一个和我们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同的时空碎片来的，精灵王您就放他这一回吧。”

这个情报本来不用这么早就透露给迈洛克尔的，但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金泽也没有办法，毕竟斯肯整个人现在还挂在墙上呢。

前精灵王迈洛克尔的传奇能力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除了他自己没几个人搞得清楚这能力是怎么运转的。

能力名为【高次元】，据说是让前精灵王能够以一个更高级的角度来审视世界，也正是靠着这种高级的视野迈洛克尔才很快就走出了斯肯用来囚禁他的时空牢笼。

但金泽现在知道了，这能力还有把人打成平面的能力，或者按照迈洛克尔自己的说法：“我夺走了他的一维作为无礼的惩罚，让他在二次元好好反省一下！”

但反省什么时候都可以反省，和过去派联络晚上几天就可能要耽误很多的事情啊。

“没有担心的必要。”迈洛克尔对金泽这样说道，“我已经和叛逃的过去派牧师们联系过了，这个叫斯肯的法师在我这里的事情我也告知了他们。但他们已经是叛逃者了，我不可能和他们再像以前那样合作了。如果说有些需要先表现出诚意，那也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报我却是从你嘴里第一次听到？”

诚意，一位曾经的精灵王要求诚意，实在是合情合理到金泽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劝说了。

他对着仍然挂在墙上的斯肯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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