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尔认得罗特的这个表情，虽然这种情况很少见，但每次师傅要教训他了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你怎么会犯这种老错误！还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其他人的能力值得你这样做么？不值得！”罗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王河这个老传奇人都让罗特这个铜级整傻了。

就连莉洁莉特也忍不住，虽说按照坤恩和化煞人的建议，现在不是把约尔牵扯进来的时候，为了避免万一她不想在现在为了说两句话冒被发现的风险，但是忍不了。

“喂！这是什么能力！割裂时空诶！你是怎么想的能说出这种话来的？！”莉洁莉特在罗特心中疯狂吐槽他。

但约尔真的就颇为不好意思地收起了剑芒，周遭的时空随即恢复了正常。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要做出辩解，“师傅，我觉得这不都是我的错。要是师傅你没有在之前教了我第二个技巧，我也不会弄出这样的不完全的能力来的！”

“哇他还真接你的话……噫！不管你们这对怪物师徒了！”莉洁莉特放弃了。

王河也一样惊讶不已，但心里还是很期待接下来这两人还会说出些什么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特追问道。

约尔鼓起勇气道：“师傅你教给我的第二个技巧是创造拥有比现在的自己更强的可能性的自己，再与之竞争，但我找不到那种可能性啊。现在的这个我就是最强的我，我找不到其他的我存在的意义！”

没错，就是这样！约尔甚至在面对噬神者的教主时，甚至还尝试了改变思路，不需要全面优于自己的自己，仅仅在对敌这一瞬间做出更优的选择的自己也是可以的，但他还是找不到，是因为敌人不够强么？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以强于对手的自己为根源，达成了这个传奇能力。

其名为【青】。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剑芒会化为“模仿对手但比对手更加优秀的自己”，对敌人能力的复制其实只不过是副产物罢了。

或许是因为这份意象的缘故，当全面地运用这份传奇能力时，金色的剑芒会化为青金色，只不过此时对王河使用从很多角度考虑都不能全开，所以才会依然维持着金色。

……后面这些话约尔并没有说出口，但他相信师傅已经可以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果然罗特点了点头，道歉道：“原来如此，是我想得差了，我终究只能以自己的经验为根基来给出建议，却自以为可以对你也完全适用……奇怪，我不应是这么膨胀自负的人才对，难道是……是了，总是‘更好’的自己获得胜利，不知不觉也就会积累下这种自以为是的情绪，我明明还嘲笑过瑟兰多的疯狂，原来我自己也不自觉地犯了同样的错误么！又多欠了蚁人女王一份情啊！”

王河决定了，对这对师徒的某些地方放弃评价，“我确实听说了你和蚁人女王的见面，原来是这样，嘿，女王还是这么乐于助人。”

“难道王河先生也被蚁人女王帮助过？”罗特问道。

王河笑道：“何止是我，有哪位传奇没有被她帮助过呢？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传奇能力会不会在面对污秽时存在隐患，女王的精神防护对我们来说是一道不可或缺的保险，这次带约尔回王都，其中一个目的正是要带他与那位女王见上一面！”

“若是这样，我就可以安心了。”罗特点头道，“我也要收回之前对约尔的批评才行，做得不够好的人原来是我自己，约尔，你成长了啊。”

“都是师傅教得好！”约尔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自己如何夸赞他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现在却是这个表现，这就是分量么。王河心想。

到底是徒弟学得好还是师傅教得好，说起来就是无限循环，罗特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享受这种乐趣，姑且接受了徒弟的吹捧。

看着约尔，罗特愈发感觉到了对方的成熟，自己的师傅身份只剩下一个名头的时候肯定已经不远了，或者说其实是早就已经到来了。

“约尔……”

“师傅你有没有……”

师徒二人同时开口，抢到了一块，双方都是一顿，随后一阵悠扬的鸣叫声响彻了整个王都。

王河被逗乐了，说道：“先别急着叙旧了，不急这一时，王都就要重新落座了，好好欣赏一下吧。”

机械巨龟鸣叫者，朝着世界中心迈步前行。

“障眼法阵”只是阻拦了巨龟脚下的战场么？

并不是。

在此刻，这只负重前行的巨兽终于抵达了真正无污染的土地，唯心者所构成的【事象伪装】被脱离了控制的世界中心点的强大规则修正力剥了下来。

机械巨龟的腿部露出了真容，被伪装成纯机械的四肢原来是半机械半生物的形态，在这一路上遭到污秽侵蚀而腐臭污黑的生物质只有靠近根部的少部分还能看出原型，竟是植物性与动物性的组织相混杂的诡异生态。

为了避免这些被污染的生物质所产生的恶臭到达王都，大规模的结界与风系法术从巨龟底座上的甲状法阵以及通风口中被释放，暂时控制住了气味的蔓延，只要重新落座于世界中心，规则修正力就可以再次得到王都的控制，唯心者的残留的事象伪装，既那个“障眼法阵”会掩盖掉这些气味直到其消失的。

一道道波动伴随着机械巨龟的一声声鸣叫在整个王都鼓动着，罗特发现听觉开始渐渐“失控”了，其他的感觉似乎被听觉所取代了一般，他不再能感觉到脚下的触感，不再能看到眼前的景色，但他从那鸣叫声中“感觉”自己似乎悬浮于高空中，“看到”一只巨龟在下方前行，巨龟的后背上是缩小了或许有几十倍的王都，罗特的感官还不足以分辨出这到底相当于从多高的高空俯视。

他不觉得这种感受是有害的，于是接受了这一切。

在这俯瞰的视野中，随着巨龟前行，巨龟圆型的后背，既王都上开始出现异样，仿佛前方有一个看不见的圆，随着巨龟的前行，王都与这个圆开始相交，其重叠处便发生了变化。

唔，看不清楚啊，变化前还能勉强认出几条街的形状，但变化后的部分就只能看见，呃，土的颜色？

已经过了能从这里受益的阶段的王河观察着约尔和罗特，约尔脱离这份感觉的速度极快，快到和那些凡人差不多，但与会把这一切当成错觉的凡人不同，约尔是以极快的速度懂得了一切。

而罗特则明显是沉浸在了那种强制的超凡听觉之中，并从另一个方向给予了王河无限的惊喜，他当然是不可能很快从中有所收获的，甚至以他铜级的内力水准到最后能不能有收获都是一个问题，但他在那份超凡感官中是如此的沉静与安稳，在那超越凡俗的人智所能理解的极限的感受中他保持了可怕的镇定。

这人哪怕面对古神真神是不是都能面不改色？王河忍不住产生了这种想法。

在这股波动产生的同时时，巨龟的机械腿上腐坏的生物质便开始消散，而新的生物质开始重生。

在娟尔的书桌上有一个矮人制的黄铜色圆盘，圆盘中心的蓝色圆球在上方播放着这一过程的虚影，看到这一切的娟尔大大松了一口气。

很明显，在这之前机械腿上的这些生物组织已经无法发挥正常的技能了，所幸巨龟四肢的机械骨骼本身也拥有依靠动力泵强行运转的应急机制，然而在能源源不断产生魔力，斗气和内力的生物质已经几乎被腐蚀完全的情况下，仅仅靠元素矿石种汲取的力量和汲取地脉之力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尤其是在元素矿石的出产随着元素循环不可避免地大规模地向着新天地转移了一半的规模，坐吃山空的局面已经濒临极限。

但在这种情况下，知情者们不但没有征用民间的元素矿，反而还让矮人发放了不少矿石给王国内的魔导机械使用者，比如使用着机关马车的商队。

这都是为了避免让太多的人发现王国所面临的危险局面，“虽然环境中的魔力稀薄了，但元素矿石还没有立刻出现短缺”，这种作为当然会让那些人产生这种错觉，也就可以避免他们做出一些不正当的举动。

正如让拉夫特单人防御中央王朝的进攻，让王河独自处理噬神者一般，这是完全的走钢丝的计划，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不会预料到事态会是这样。

计划者娟尔知道自己还没疯，她只是选择了唯一是办法的办法。

化煞人这个总喜欢把事情往悲观了想的组织为了罗特这个伪灾星而找上门来时吓了她一大跳，还以为这些人真的猜到了真实情况，吓得娟尔亲自接见了赵玲罗，所幸对方想象中的最糟情况要比娟尔这边的好上很多。

但娟尔也不觉得自己现在是完全正常的，因为她明知罗特可能确实拥有着诱发隐患的能力，还是在这种局面下将他留在了王都。

万一事情真的向最糟的方向发展，倒也乐得轻松。

她作为真正整理分析一切信息的人，必须用希望来鼓舞别人，对拉夫特，王河，斯图科夫甚至是前精灵王迈洛克尔都是如此，但她鼓舞的了别人却鼓舞不了自己。

于是在渺茫的希望无法给予自己足够的动力的时候，她选择了让触手可及的绝望来陪伴自己——反正万一真的炸开了到时也就不用努力了，现在辛苦点就辛苦点吧。

而最后就结果而言，她反而有些庆幸，不但绝望没有降临，污秽之力的反扑还被罗特提前引了出来，并且具现出的化身还是那位沙龙之神，给了蚁人女王一个十分合理的出手理由，可以说是把损失降低到了最小。

桌子上的四个雕像周围忽然形成了一圈小型结界，一个半个身子都进行了机械改造的矮人的虚像取代了那个充满希望的影像浮现了出来。

“这边有些发现，跟你说一声。”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圆盘中传出。

今日身穿蛋黄色长裙的娟尔一下趴在了桌子上，“不是说了没有意外就不用一一通知我了么，怎么了？玩完了？”

“你这个状态……算了，我也没办法多说你什么。检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看来有中央王朝的残党曾经在此躲藏过。”圆盘前方吐出来一张画着影像的纸片，随后收起了光芒，爬下了桌子。

法师的雕像此时出声道：“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启动预案么？”

娟尔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伸出右手“啪”地拍在桌子上，把纸片捞了过来，竖在了眼前。

“不用，就是好像找到那个道尔了。”

说着她把纸片贴在了法师的雕像的头上。

“这是……中央王朝的升格仪式？这跟戈尔察克家的那个道尔有什么关系？”斯图科夫的声音带着疑惑。

娟尔敲了敲法师雕像的头，“你个数据痴，脑子真的完全不用在别的地方啊？这个升格仪式的痕迹提供了一个现阶段唯一能够解释道尔的失踪的理论，那不就等于找到了么。”

“啊？什么理论啊？”斯图科夫不能接受，中央王朝的研究和数据关系很大，用到了十分有趣的数学理论，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却想不通娟尔在说什么。

“按理说现在被掳走的道尔应该是活能见人死能见尸了，又或者他没死但也不是人了，就这么简单。”娟尔说道。

斯图科夫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再响起，“也就是说他被升格了？这下怎么处理啊？”

娟尔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那孩子真的被灌了什么**汤，大不了连背后的人一起招安呗。你还是集中注意力准备随时开始转移吧。”

矮人都是知情的，只不过他们这个群体中不同人的知情程度与配合程度也是不同的，有一半知情较深也较为配合，靠着这一半人的配合才得以让另一半人知情较浅。

另一半矮人不仅是不配合的，甚至好像在进行着某种对真神可能有些亵渎的计划，不过愿意与娟尔配合的矮人们对此不肯多说些什么，他们只保证自己不会参与另外那些矮人的计划。

这一点也被娟尔纳入了自己的计划之中，中央王朝和噬神者先后调用了白厅和协会的大量人力物力，而军方和协会的剩余力量则被新天地占据着，甚至军方还趁此机会对南方边军进行了改制，对那些矮人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活动时机，也因此他们会忽略掉真正的机会，也就是眼皮底下的另一波人所面对的真正的危机——至少娟尔希望是这样的，一如她的应急计划的其他部分，没有任何的保证。

即便这个计划成功了，她其实也还是在赌，毕竟她相当于完全放任了那些似乎在亵渎真神的矮人，她赌矮人和精灵不一样，赌他们所进行的很可能有亵渎倾向的计划不会是那般自私的。

娟尔其实是做好了转移阵地到精灵王国，把王都让给矮人们的觉悟的，负责准备这个可能出现的大转移的正是斯图科夫，这是几个交给他的预案之一，所幸一个都没用上。

然而这个隐患也没有爆发——明明在精灵王国的时候精灵王族都遇到了不得不自灭满门的情况，还是说那件事和罗特没关系？他这个隐患诱发到底是什么机制啊？娟尔想不明白。

唯一令她慌了一阵的，名为黑月亮的意外也好像不是真的，莫斯洛克还是光之神的大天使长的形态，那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当然，莫斯洛克的出现就已经算是一个意外了，英灵教会那些人会放弃对大天使长的控制在她的预料之外，那些人为什么会放弃这份力量？哪怕是用来牵制联合王国，也是由他们自己控制着来才更有效才对。

在原本的计划中，现在进行了数月的强行祛雨，将会以降雪的形式反噬，届时联合王国全境和新天地都会被充满污秽之力的暴雪所覆盖，英灵教会将会趁机发展他们自己的计划，新天地也会不可避免地丢失大量领土，不过元素矿石的大量亏空也可以借着这种理论上会影响联合王国对领土的掌控力的混乱来掩盖过去，作为代价有一些地方贵族会在混乱中“挺不过去”，其资产“全部损失”，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可现在这股反噬会以名为莫斯洛克的形态出现，那么事情就麻烦了很多，但是她又能抱怨什么呢？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

对斯图科夫这个害得娟尔精神不安定的罪魁祸首，娟尔把所有糟糕情况的预案都交给了他，倒也不全是为了出气，这家伙虽然是个传奇法师，却很擅长放空大脑只管做事，本来也就是最适合处理这些预案的人，事实证明一个人是可以既是天才又是蠢材的。

娟尔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地在四个雕像上一一点了过去，而后把手指停在了王河的雕像头上。

“约尔应该已经被带回来了，现在就要看教会那边到底准备的怎么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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