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来至长安

作品:《烟雨行杀

白泽瘦小的身躯在沙漠烈日的曝晒下变得黑黑的,就像枯死的树干一样,身上的伤疤就跟那老树深陷的纹路一样。

然而这个小小的身子却抱着另一个小身躯在沙漠中走着,他把身上的衣服披在白玉的身上,白玉依旧很白,还是晶莹剔透的白,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一口水,在沙漠里,一个小孩子可以熬多久?他害怕自己会倒下来,害怕自己的妹妹会死,他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下来,他把手指放进了白玉的嘴里,白玉不肯喝,他就用力打了妹妹的手臂,他内心是不愿的,可是假如不喝他的血,或许第二日就马上会死的,白玉的泪流下来,在哥哥的逼迫下喝着他的血。

又这样在沙漠中度了两日,白泽最终倒在了沙漠中,白玉看一旁看着倒下的哥哥,她哇哇大哭起来,她那时候才三岁,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生死离别呢?她看着哥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只觉得害怕。

也许上天也感受到了白泽活下去的意志,不远处有一队前往长安的商队正巧经过,骆驼铃铛声叮当作响,那个骆驼背上的一个中年人看到倒在地上那具黑枯的身躯,只想这孩子或许就此死了,那身躯旁,有一个洁白如玉的女孩子,扎着两只可爱的小辫子在那哇哇大哭。

那中年人走下骆驼背,他浅黄色的靴子陷落在沙漠中,他走到那身躯旁,蹲下身,他转过那身躯,看见一个因为饥饿和口渴而将死的孩子,他拿出自己的水囊,把水倒在了那孩子的嘴里。

感受到水,他马上大口喝了起来,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眨动着睫毛,他看到眼前的中年男子,他死拽着他的衣衫,口齿不清道:“求你救我们!求你救我们!”

他求生的意志是那么强烈,那中年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孩子那种渴望的眼神,他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那骆驼队上的人在那催促大喊道:“快走了!不然要来不及去长安交货了!这孩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他们的生死我们管不着!”

那中年男子打开自己的玉扇,玉扇变作回旋镖,在空中转动,飞速转动到那个呼喊的男子的脖子旁,速度极快,只见一道血光在空中画出一条美丽的弧线,那人坠下骆驼,死了。

玉扇飞回男子手中,那中年男子拿回那把玉扇收起,轻声道:“我不喜欢听人给我提意见!你们还有意见吗?”

被刚才一幕震慑到,没有一个人敢再发出声音,在骆驼背上哆哆嗦嗦,瑟瑟发抖,谁敢提意见,那下场就是死。

把这两个孩子放在刚才那死去的人的骆驼背上,朝着长安的方向走去。

那中年男子看着沙漠远处,眼神淡漠,淡淡道:“夜晚要来了!”

……

……

骆驼换了马,来到了长安,那男子把这两个小孩子从马背上放下,他依旧表情冷漠,他的眼里或许有些怜惜,或许有些同情,然而他最终还是蹬了一下马两侧,离开了。

究竟能不能活下去终究是他们两自己的命,看看他们将如何活下去。

漆黑如墨的长安夜晚,天上星河闪闪耀眼,白泽睁开眼,他抬起手想要触摸,他叹了口气:“还好,我们还没死~”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他躺在街边的柴草上,半露着上身,骨瘦如柴的身躯,感到微凉,还好妹妹躺在他身侧睡着了,睡得很安详,他侧过脸看看白玉的小脸蛋,他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想要摸摸白玉的脸,但是在触碰到的前一刻,他停下了手,因为他的手上全是脏污,他不想用自己脏污的手去弄脏妹妹洁白的脸。

其实在街头乞讨也没什么不好,这是一个不用多干什么苦活就能赚到钱的事情,只要装得很惨很可怜就可以了,他不用装,就已经很可怜了。只是街边那乞丐头头总是会来收保护费,看白泽人小好欺负,总是轻轻松松就把他辛苦一天要到的钱全拿走了,偶尔白泽会提前藏起几个铜钱。

在郊外有一个破草屋,破草屋中有一个木柜子,白泽害怕妹妹会被人骗走,就骗妹妹躲在柜子里,不要出门,一直到他回家。他一天会回家两次,中午吃饭的时候,晚上吃饭的时候。

他会在街边买几个新鲜的肉包子送回家给妹妹吃,然而他却不舍得花一个铜钱,吃着别人吃剩的残羹冷炙,看着吃得开心的妹妹,他就觉得开心。

乞讨三个月之后,他把存着的钱去离长安外较偏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屋子,屋子不大,但是干净整洁不少,即使家徒四壁,也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被乞丐头头欺负多了,他也生出了换工作的念头,他还太小了,那些酒肆茶馆都不肯要他,觉得他太小,工作不行。

只有长安街头的一家妓院要了他,他最讨厌的妓院,不曾想他又来了,他现在已经可以为了活下去放下自己的厌弃,把自己对妓院的那种恶心的看法藏起来。

他只想要赚钱,他想要把妹妹养大。

他不敢告诉妹妹,自己在妓院里工作,便骗妹妹说,自己是在酒楼当小二。

进妓院,他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长安的雨水很好,他身上皮肤的黑色散去了,他那白白的皮肤又露了出来,他本就长相俊朗,现在更像是黑夜中的月亮一样,在那散发着微光。

就是他那对金瞳与常人不同,老鸨看着他的瞳仁,叹息道:“生得俊朗,只是这对异瞳生得骇人!不知是不是什么不详妖人。”本打算送几枚铜钱遣散去了。

幸得妓院中新晋花魁“折九”出屋,看到这个英俊小生,小小年纪,眼中却透着一股老成,她轻笑,对老鸨娇言娇语道:“妈妈,这小孩生得不错,正巧我屋中缺一个打杂小厮,不如让他来我屋,如何?”

那老鸨看着白泽的眼瞳犹豫:“可是他天生异瞳,怕是不详之人?”

折九笑:“当年我爹娘也说我是不详之人,可我如今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老鸨依旧犹豫:“可是……”

折九坚决:“可是什么?马公子很快就要来了!我还没梳妆,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老鸨叹了口气道:“好吧……人是你选的,那以后他就归你了,有什么事情,你别来找我退货!”

折九胜利地大笑:“小子!跟我进屋!帮我收拾屋子!”

白泽从小就会察言观色,立马跑到折九身边,随她进了屋子。

折九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着那小子,生得肤白貌美,不错的小孩子,长大定是个俊郎。

“你过来!”折九朝白泽轻轻喊了一声。

白泽停下手中的活,跑到折九身旁,看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她长得很好看,这是身上的脂粉气太重,或许洗掉脸上的妆也是一个素净颜美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折九问,她看着这个小孩子的金色瞳仁,觉得挺好看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详的。

白泽道:“我叫白泽。”

“叫白泽?这名字很好听!听闻古代有一种神兽,也叫白泽,此神兽能说人话,可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很厉害!你以后定也是个很厉害的人!”折九笑道。

“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是那么厉害的人呢!我终究是小厮的命罢了!”白泽自嘲。

“我说你行,你就行!”折九自信满满道。

“呵呵……”白泽轻笑,带着嘲讽。

花楼酒巷,就那样,那些一日言情之人,今日谈得生死不离,第二日便是寡淡无情,在烟花之地,情爱都是水中的镜花水月。

折九很清楚,她从未动过情,被家人抛弃之日起,她便不再相信什么感情了,陪那些故作深情的猪谈天说地,对她而言只是不得不做的工作罢了。

她习惯了戴着假面具生活。

那一天,那个马公子来妓院找她,对她说要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个妓院,她拒绝了,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

她被马公子狠狠扇了一巴掌,怒骂:“你这个贱人!早知烟花柳巷皆是无情陪笑人,我却对你动了情!以为君心似我心,却不想是逢场作戏,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折九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右脸,轻笑:“马公子说戏说得真好听!这青楼之地,哪里有什么情义!不过你说对了,在这种地方一切皆是逢场作戏罢了!你现在让我不开心了!你滚吧!我对你逢场作戏也够了,看到你就让我觉得恶心!”

有一个巴掌扇在折九点脸上,听得门“哐铛”一声巨响,那马公子疾风飞步地离开了那屋子。

白泽跑进折九点屋,看到折九捂着脸,脸色凝重,落了两滴泪,眼有点红。

“姑娘,你的脸……”白泽没有说下去。

“无碍。”折九淡淡地笑。

白泽阅人无数,他看得出来,折九对那位马公子是有些动情的,可是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激那人走。

“为什么要把那个人气走?”白泽轻轻地问。

“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他!爱是会让人自卑的东西!”折九笑起来,爽朗又苦涩:“你小小年纪,又怎么会懂什么是情爱呢?好了,快去拿点冰来给我去去脸上的肿!”折九对白泽吩咐道。

“好……”白泽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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