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那人身着锦袍，站在大殿中央，身形挺直犹如松柏，没有因为龙椅上那位的质问而露出胆怯，反倒将眉梢一条，俨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倒让跪着的那些官员们不是滋味。

莫非七公子还有后手?

怀揣着疑惑，他们将视线朝中间聚拢，却见嬴修远突然弯下身子，将地上火盆捞起，里面的煤还在燃烧。

官员们唯恐避之不及，与之相近者当即拉开距离，换来声嘲讽。

“若这炭火有毒，为何无人出事?”

为什么?

朝臣虽然没有开口，但心中已然察觉不对劲，为什么殿门紧闭许久，却未殃及他们，莫非……

“不用再想了，这些碳都没有毒。”

嬴政眼底的笑意遁去，望向站在中央的嬴修远神色凝重，若这话是真的，那煤的作用可大得很，不仅可以作用在百姓的身上，还能流入军中供士兵取暖。

没想到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原以为宪章府出了什么事，谁曾想竟是给他准备这份大礼。

只是……

他下意识看向跪的满地的官员忍不住额头发疼，如果这小子能用别的方式告知，自然是更好，如今惹上麻烦，看他如何收场。

百官闻言，面露惊色。

他们在密闭的大殿中，里面的火盆不计其数，若是有事早已送至太医院，哪里还会跪在这里弹劾七公子。

一念之差！

虽然这位并未给出证据，但自身便是最好的铁证。

但仍旧有人，一意孤行对着嬴修远大声质问。

“殿下，此事并非您一人能断言，您说这煤没有毒，它就没有毒吗?”

死鸭子嘴硬。

嬴修远斜睨他一眼，并没有将此人放在心上，见其执迷不悔，还想要再向龙椅上的那位说些什么，当即大手一挥，将火盆丢到他的脚边，险些殃及池鱼砸到旁边无辜官员。

有这出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想起此人可是敢于冒犯陛下的公子，多少士卒官员折在他的手中，自觉回归原位。

只剩下那位嘴硬的官员跪坐在火盆旁，孤立无援。

却见嬴修远大步向其靠近，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竟将此人生生提起，引得周围传来一片低声惊叹。

他非但没有对手中人疾言厉色，反倒还笑得格外灿烂。

“那不如本公子与你一同在炭火中呆上几个时辰，看看会不会出事?”

唯有与其近在咫尺的官员，才知那眼底满是警告。

待他将手一松，此人竟直接瘫倒在地，若非嬴修远抬腿踢开火盆，就要栽入其中，狼狈至极地回到官员中，连头都不敢抬起。

龙椅上的那位看足了好戏。

事实胜于雄辩，当疑云拨开得知炭火无毒，那些哪原本出力也准备，向他请令治罪那小子的人，恐怕肠子都要悔青。

“老七，你这煤从何而来，可否量产，造价几何。”

当嬴修远重归原位时，嬴政也将坐姿摆正笑看底下询问。

果然。

刚喘口气便抛来三个问题，暗戳戳用无奈的眼神望向上方，这位是不打算让他缓缓?思及此处他将身边的火盆踢远了些。

“此煤名为蜂窝煤，出自煤矿与寻常的煤并没有异样，只不过是加了些别的东西，可以量产造价便宜，可供百姓使用。”

嬴修远一口气将几个问题全部答完，那些原本对其苦大仇深的官员忍不住悄声排起马屁来。

但唯有冯去疾，他的奉承话说得动听。

“不愧是七公子，若是有这蜂窝煤，百姓何愁天寒地冻，冬日柴火价格高昂，并非寻常人家能用起，殿下此举大庇天下寒士！”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嬴修远略微颔首并未搭腔，但在无视了众多官员后，也算给了个好脸色，引得不少人侧目，在心底重新估量七公子之势。

武将中，蒙家归于长公子，而七公子在军中名声不小，但并无实绩，空有其名，但也远超十八公子，但在文官……

虽然眼前人得罪了不少官员，倘若右相站在他这边，另当别论。

而话题中的那位，直到退朝都并未做声。

……

王府。

两位老者高坐在堂上，看着底下正在细品茶水的白衣公子，面上止不住抽搐，为何这位会跑来打搅他们两个老头子，非但如此，还美名其曰来品茶。

为官数十载，即便他们身居武职，也知此事蹊跷，又学不会文官算计将话说得滴水不漏，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将话挑明对着闲适的嬴修远大呼。

“殿下特意寻机，在我二人同处时现身，是有何要事?”

蒙武说话较之王翦更为直白，也是个嘴快过脑的家伙，旁边人连阻拦都来不及便听见这话往外蹦，只得无奈的将脸捂住，权当不认识。

闻言下人自觉退去，堂内只余三人。

见无耳目在场，嬴修远也不拎着杯，品那苦口的茶。

“这茶叶该换换了。”

上面两人动作微僵，尤其蒙武眼神复杂，若是只对王翦，说这话倒还在情理之中，可这茶与他并无关系，那该换的究竟是茶还是人？

思及此处蒙武的面色冷了几分，当即拱手准备开口辞别。

怎料。

“蒙老将军何必操之过急，难道我那长兄真的是你心中的不二人选。”

话音落下他递去两封密报，上面一封写的是扶苏与百姓相处，下面那封写的是百越蠢蠢欲动，有试探大秦的意思。

两相结合，蒙武面色难看，万没想到在此时竟遇上这事，身边人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一起放松，随后看向嬴修远。

后者福至心灵，明白他的意思。

“边关动荡，扶苏主张和，如何能和?和亲?我泱泱大秦做不到，难道要隐忍不发?这大秦江山，何处不是两位将军的马蹄印，两位真的忍心拱手相让?”

言外之意，扶苏不擅武，也不主张武。

蒙老将军自然也知晓若武将在他手中，多半折戟沉沙。

若是太平盛世，有扶苏来做皇帝，自然最合适不过。

但偏偏时局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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