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额头也是滚烫的。

姜晚收回手, 眉梢皱起：“我去给你拿额温枪。”

吴宆把刚刚画好的战术擦掉，偏头看一眼陈遇：“那你先休息会儿，瞿海洋你上。”

姜晚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 她光拿个额温枪有什么用。

她走到技术台后面, 索性直接把医生叫了过来。

吴宆战术布置得很快，等姜晚带着医生走回场边，史凯他们已经正在往场上走。

而陈遇还坐在原位，应该是暂时让他下场休息了。

医生走至近前，给他测了体温。

吴宆把战术板收起来：“多少度？”

“37.3，有点烧。”医生道。

37度3, 比姜晚方才预想的要低一点。

她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乍一摸上去烫得吓人, 可能是因为他跑了一整场, 她手又有点凉。

吴宆表情还挺淡定, 看了眼陈遇：“那你就别上了, 坐着休息吧。”

“才37.3。”陈遇抬头看了眼时间, “只剩四分多钟了。”

吴宆“啧”了声：“身体重要, 还是比赛重要啊？”

“您最后一个赛季, 半决赛最后一场。”陈遇没什么表情地道, “体温接近38度，还坚持上场。”

吴宆：“……”

记性怎么就那么好呢。

“那是半决赛。”吴宆没好气道, “能比吗？”

陈遇：“这是决赛。”

“一个分区赛决赛而已。”吴宆顿了顿, 忽然看向姜晚，“姜晚, 你能帮我管下他吗。”

姜晚：“……？”

她有什么资格管他啊。

陈遇也抬眸朝她看过来。

手心好似还残留着刚刚的滚烫触感，姜晚犹豫了片刻，还是试着劝了下：“要不你就先坐着休息，让他们试着打——”

她目光还半对向场中的,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齐博扬不知是因为担心场边的情况，还是因为冲得太莽，不小心被孔昕霖造了次失误。

然后孔昕霖迅速借此打成一次反击。

南大最后的2分优势也被抹平。

场下陈遇跟他们界限再分明，上了场，他就是这只队伍的主心骨。

他只坐在场下休息一两钟，和他这场可能不能再上，是完全两个概念。

现在场上的节奏明显就有点乱。

“姐姐。”陈遇叫她。

姜晚眨眨眼。

印象中，陈遇好像基本没怎么拒绝她的要求。

但男生此刻直直对上她的目光，认真道：“我想打完这场。”

姜晚：“……”

姜晚把没说完的话又咽回去，没再开口劝他。

因为是分区决赛，包括史主任在内，学校来了好几个领导，都坐在后面，大约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几个人都走了过来。

史主任开口问：“怎么了，陈遇还是发烧了吗？”

医生说：“37.3，有点低烧。”

史主任担忧地问：“这情况还能上吗？”

“能休息当然是最好。”医生道，“但温度也不高，上去只打几分钟，倒也没多大问题，如果真要上的话，自己得注意点，有什么不舒服不能忍着，得立即下来。”

陈遇“嗯”了声，从座位上站起来。

场上，大分卫又投进了一个三分。

形势转眼就被逆转，现在落后的反而变成了南大。

吴宆叹口气，起身去跟技术台申请换人。

姜晚手机响了声，她低头一看，是郁愿在那个五人小群里艾特她。

【小芋圆：晚姐，你怎么又把医生叫过来量体温了，阿遇是发烧了吗@姜晚】

【小芋圆：他现在多少度啊？】

【姜晚：37.3】

【翟少宁：他这是还要上场？】

男生已经在往场上走，姜晚看着他背影，指尖顿了顿：【嗯】

郁愿回了个小女孩叹气的表情包。

场上又重新开始发球，群里再次安静下来。

姜晚锁了屏幕，抬头看向场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不算舒服，陈遇重新回到场上后的第一记三分还是和刚才一样，稍微短了一点，橙红色的篮球再次打在了篮筐上弹出来。

史凯和对方的中锋、大前锋都起来抢篮板，球再次被拍飞。

刚好被在底线齐博扬趁乱抢到了手上。

因为陈遇刚刚大几个外线都吸引到了另一边，齐博扬这边正好算是空位，他一拿到球就退后一步，起跳投篮。

大球员想要补防，但已经来不及。

齐博扬三分投进。

南大重新反超1分。

接下来两轮进攻，陈遇尝试了两次投篮，也都没能投进，史凯抢到进攻篮板，陈遇把球传给齐博扬打二次进攻。

齐博扬也没投进。

大却接连命中两记两分，再次反超南大3分。

姜晚看着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昨天的前两节。

但昨天后面还有很多时间可供他们进行调整，今天的比赛却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分钟。

而且陈遇昨天只是投篮手感不行，不影响其他进攻方式，现在却是带病上场，虽然温度不算高，但或多或少肯定要有影响。

今天比赛节奏又比较快，齐博扬他们几个体力消耗也比前几场更大。

投篮不进，就意味着进攻上会更加艰难，防守方面也需要更加努力。

接下来的两分钟，姜晚看着他们不停在场上奔跑，一次进攻不成就抢篮板打第二次，明明都已经满头大汗，却像是不知疲倦，没让以逸待劳的大再有任何将比分扩大的机会。

南大最后带着2分的劣势进入决胜阶段。

时间还剩1分12秒的时候，大分卫命中一记长两分，把分差拉开到4分，双方比分变成99:103。

时间还剩56秒时，陈遇冲进内线上篮成功，又把分差拉回到2分。

比分变成101:103。

场上球权再次转换。

南大这边照旧还是陈遇错位防孔昕霖，齐博扬来防持球的大控卫。

因为目前优势在大，比赛又进入了最后阶段，大就没再继续推快攻，而是慢下节奏来消耗时间。

齐博扬和金波关系好，但两人性格倒是截然相反，齐博扬在场上冲得凶，失误和犯规经常不少，但进攻和防守也都很积极。

这会儿他防守的时候，就时不时试图去掏一下大控卫手中的球，反正就算抢不到，也能干扰对方。

——没想到居然还真让他掏成功了。

齐博扬在四十五角的位置断球后，立即将球传给弧顶那边的陈遇。

陈遇接了球转身就往回跑，孔昕霖攻防位置转换得飞常快，直接迅速返身追了过去。

也在附近的瞿海洋立刻也跟上。

因为陈遇刚才是防在孔昕霖和大前场的三分线中间。

两人都转身往回跑时，孔昕霖反而比陈遇离南大前场更近，虽然只是近了两三步，但也足够弥补速度上的劣势了。

想过来帮忙的瞿海洋到底慢了一步。

陈遇起跳的时候，就紧跟在他身后的孔昕霖也同时起跳，手已经高高伸起——

姜晚盯着场中，就见陈遇人已经跳起来，手却不是要上篮的姿势，右手上的篮球迅速换到左手，左手带着球往背后一扔。

——他头也没回地直接把球从背后传给了跟上来的瞿海洋！

孔昕霖已经被他晃起来，正在半空，只来得及往后看一眼。

大其他没来得及赶上的球员，以及正在下坠的孔昕霖都能只眼睁睁看着瞿海洋轻松接到陈遇这记背传，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直接起跳将球扣进篮筐之中。

时间还剩42秒。

南大再次将比分扳平成103:103。

47秒，双方都压节奏的话，这很可能就是大的最后一轮进攻。

南大还有一长一短两个暂停没用，吴宆申请了暂停和换人。

他把金波换下去，把在场下休息的史凯又换了上来，南大唯二的两个主力内线都同时上场来防大这一攻。

接下来这一轮防守，再上场的球员，连同失误最多的齐博扬在内，都没有任何人掉链子，防守线拉得密不透风，没让大有任何好的出手机会。

最后24秒快走完的时候，大控卫在三分线外仓促出手。

球没进。

球砸到篮筐上，被刚好站在篮下的大中锋拿到手。

姜晚心沉了沉。

下一瞬，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大中锋手上的球直接拍飞了出去。

姜晚刚刚注意力都被球吸引了过去，都没注意到陈遇什么时候到的篮下。

他前一秒明明是还在罚球线附近的。

被拍出去球直直飞向界外，一身红球衣的男生飞扑出去，又把球拍了回来。

因为救得仓促，球落点不太好，砸到了史凯腿上后，又低低飞出去。

史凯和大中锋同时弯腰去救球，刚刚才勉强稳住身形的陈遇也过来帮忙，三个人撞到一起，谁也没抢到球，都摔到了地上。

姜晚坐在场边看着这一幕，手指无意识收紧。

这已经是分区赛最后一场，从第一场至今，她以为她对球场上的陈遇已经算是有所了解，但他好像还是会不停地刷新她对他的认知。

和场上其他还需要为自己的梦想拼出一条道路的男孩子不一样，他并不需要靠这场比赛来表现或证明自己。

他已经稳进，甚至离国家队可能也就只是一步之遥，现实点来说，为了这样一场分区决赛这么拼，但凡受任何一点伤，都是得不尝失的。

但在他眼里，比赛好像从来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上了场，他就会全力以赴。

这个球最后在出界前是碰到了史凯的手，球权到底还是归了大。

大获得了一次14秒的二次进攻机会。

大教练也叫了个暂停。

再上场后，南大这一轮防守还是很严实，陈遇死死盯住了孔昕霖，没让对方有任何接球的机会。

最后在14秒快结束的时候，大可能是没注意时间，球居然还在他们被拉到三分外的中锋手上，没能传出去。

大中锋只能仓促出手。

大投手不少，但中锋却不在其中。

对方中锋整场就这么出手了一次三分，可球在篮筐上颠了几下，最后居然掉了进去。

幸运女神和刚才一样，再次站在了对方那边。

比分变成103:106。

而留给南大的时间只剩下了9秒。

吴宆叫掉了最后一个短暂停。

短暂停就30秒，姜晚快速地给他们每个人递了水。

“等下孔绅发球……”吴宆在战术板上快速画着，“陈遇你把人吸引到这边来，金波你到这边接球，抢投一个三分。”

金波一愣：“我投？”

最后一节双方节奏都稍稍慢了下来，对抗增多，犯规次数也相应增加，现在两队累积犯规次数都满了，只要犯规就一定会罚篮。

但大现在领先3分，肯定会宁愿直接犯规，也不会给陈遇任何投三分的机会。

这种自主选择的战术性犯规，大可以选择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球员上罚球线，甚至还能避开罚篮命中率最高的陈遇。

就算两次罚球都进，也就是两分。

大还有最后一分的优势，还拿回球权。

别说陈遇了，大多半也不会让他们其他人有投三分的机会，但他们估计不会料到吴宆会直接让陈遇当个幌子。

这一个布置就是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可金波没想到吴宆会把这么重要的一攻交给他。

“怕什么。”吴宆头也没抬，“我敢信你，你还不敢信自己吗，投快点还能剩下几秒钟，没进把篮板抢下来就是了。”

金波张了张嘴，吴宆已经继续在布置其他人之后可能要抢篮板的跑位了。

吴宆迅速布置好剩下的战术。

他竖起战术板，抬了抬下巴：“上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晚看见他顺便还抬手在金波肩上轻轻拍了下。

吴宆战术布置得快，南大这边几个男孩子已经走向场中时，大球员还头凑头站在场边。

姜晚听见一旁张朝轻声道：“您倒是挺敢布置。”

“9秒钟，三分的分差，没有什么战术是绝对稳妥的。”吴宆声音听着还挺轻松，“赢了就是好战术，输了就是垃圾。”

隔了一两秒。

姜晚又听见他低声接了句：“他们也不能一直只依靠陈遇。”

工作人员提醒暂停时间到，大球员也重新上场。

界外球发出去的那一瞬，计时器开始快速倒退。

姜晚注意到场上大球员一如吴宆所料，注意力基本全在陈遇身上。

金波顺利接到球。

刚一准备起跳投篮，他就还是和以前许多次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就犹豫了一下。

只是很短的一瞬，但仍然影响了投篮动作，球一扔出去，金波就感觉到有点偏。

这球肯定不会进。

不知为何，在确定球不会进的时候，金波反而坚定了下来，在球扔出去的下一瞬，他就毫不犹豫地直奔篮筐而去。

因为南大失去了对球的控制，大就不着急犯规送分了。

大所有球员齐齐冲过去抢篮板，只除了孔昕霖。

孔昕霖根本没管球，仍死死盯防着陈遇。

球打在筐上，弹出来，第一时间过去的金波和大小前锋撞在一起，谁也没拿到球。

时间还剩5秒。

球往下坠的时候，被大中锋拿到，几乎是同一时间，史凯也像之前一样，伸手一拍。

橘红色的篮球再次被拍飞。

时间还剩3秒。

球刚好飞向瞿海洋这边的底线，眼看快要出界，瞿海洋直接飞身往地上一扑，抢在球落地之前，把球拿到了手。

陈遇这时已经甩开了孔昕霖的防守，成功跑出一个空位，都已经做好了接球准备。

瞿海洋手已经也抬到了半空——

时间还剩下1.8秒。

下一瞬，姜晚看见瞿海洋传球的动作不知为何忽然好像有点变形。

因为动作变形，传出去的球路线瞬间偏了一点。

这个球直接传到了追着陈遇过来的孔昕霖手里。

陈遇立即反应过来，迅速伸手一拍孔昕霖还没能拿稳的球。

球再次飞出去，男生飞扑出去救球。

——然而尖锐的终场哨终于还是先响了起来。

而后摔在地上的陈遇才把球拿到手里。

可计时器已经归零，比赛结束。

比分最终落定在103：106，大再次成功卫冕西南王。

狂喜席卷过大每一个球员的脸。

场上的、球队席上的，都一一个跑过去，集体冲进场中，扑向了自己队友。

和垂首安静停在原地的南大球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晚下意识又看了眼陈遇。

男生已经抱着球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是背对着她这边，姜晚只能看见他颀长挺拔的背影。

不知怎么，姜晚心里忽然冒出一种酸涩又陌生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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