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2)

作品:《难瞒

颓败的万象城坐落于湄公河谷, 水流湍急,盛开的三角梅在风中摇曳多姿。

顾漾舟这几年在金三角区域来回穿梭,其实最爱待的还是这座城市。只因莽林中的檀树发出的香味虽浓烈, 却依旧和南港市的檀木有些相似。

人在异国,总会思念点故乡的味道。

夜幕降临,橘黄色的路灯昏暗不明。

常琛闷完最后一口烟入肺,上前一步:“确定了,在公园后面就是湄公河,停了三辆车。线人传了消息过来, 秃鹫今晚就在其中一辆车上, 等着你‘上钩’!”

上面派顾漾舟回来把最后这个案子结了也是有原因的,秃鹫不除, 终究是被派遣回国的这队警员们心里的一根刺。

几个人穿着便装, 慢慢走至公园中央。

一旁阿奴王的石像一手执剑, 一手指向泰国方向。红色土壤上是兀立的大树,周围的雕像似神似兽,堪称巨物。

要是筑清光这个胆小鬼在,一定吓得腿都发软。顾漾舟心不在焉地想,兀自勾了唇角。

他这一笑, 别有一副清风朗逸的俊朗感。

英气十足的眉眼,下巴处折角收得十分漂亮。平阔饱满的额骨前的碎发沾了雨,他随手往后扫, 更衬出皮相优越,骨相冷淡又精致。

路边几个醉酒女人看得移不开视线,用当地语言直呼“天呐,这男人好帅”!

邓禄他们习以为然,在后面和赵小杰吹水:“这要不是危机四伏的地儿, 我还真要觉得秃鹫是看上顾漾舟了。”

“拉倒吧,那人渣在这都是出了名的爱玩女人!”赵小杰忿忿道,“再说了。我们漾哥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秃鹫什么的垃圾莫挨我漾哥!给老子乖乖进狱里去!”

“你才跟他多久啊,他有女朋友是怎么知道的?”

“漾哥带了我大半年啊,我知道他的习惯,每次空闲时间,他用手机从来不超过五分钟!前四分钟都在连回国内的网,看一个女孩的朋友圈动态,留下一分钟挣扎要不要发信息。”

常琛笑得很鸡贼:“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注意到了,顾漾舟可能还以为自己瞒得挺好!”

赵小杰看着前方不远处男人的背影开口道:“常sir,其实漾哥于我而言不止是个队长。”

赵小杰父亲也是犯罪学专家,在他幼时进监狱做卧底,却在半月后变节,成了家耻。再进警队,多多少少会被人议论。

这事偶然间被顾漾舟知道,他不善言辞却不缺温柔。告诉他这个世界不一定非白即黑,前人的经历影响不到自己。

都说苦旅漫漫,愚人最难眠。却也因为人生尽头可见,美好事物才显得新鲜。

顾漾舟说,要往前走。

在原地因为别人无法释怀,是活不下去的。

那一瞬间,赵小杰倒也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人陪自己一起在这破地方挣扎。

有人为了往事,有人为了故人。

这事他谁也没说,话听在常琛耳朵里却变了味。脑子里回忆了一遍顾漾舟第一次带新人的样子,年轻有为却不浮躁。

人际寥寥的深山佛堂,山里雾气蒙蒙,细雨淋湿他的黑色短发,他穿了一件深色大衣,面容洁白清俊。

当时有新人不服管教,叫嚣着要和他比试比试!嚣张的话还没放完,顾漾舟一招腿击把人踹倒在地,而后云淡风轻地说教。

话不多,但那副斯文冷欲的模样确实能压制住人。

想了想,在这种把母猪都算为雌性的地方,顾漾舟确实很吸睛。

常琛为难地表示:“其实吧,警队里钟意你漾哥的女人还挺多。他……喜欢女人,而且只喜欢那一个女人。”

赵小杰顺着话点点头:“我知道,就像蓝桉已遇释槐鸟嘛。”

触及到常琛一言难尽的表情,他默默后脑勺正想解释,常琛摆手:“不用多说,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

“你还是太小了,才一年多的实战经验,被顾漾舟这根老油条迷了眼而已。”

“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常琛再次自由发挥,理解地说:“不过他确实比同级的人更优秀点,可能这就是不要命的好处吧,做什么都不给自己留退路。”

他想起留境外的这几年,朝不保夕的日子,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般艰难。这种地方,立再多汗马功劳,一不留神也会没命来享受国家给的荣耀。

他和邓禄看着顾漾舟一步步,从一个普通警校毕业生到成为高级警督、成为他们的头儿。外人看来是顺风顺水,一路节节高升。

只有他们清楚个中滋味,拿半条命守卫这个边境罢了。

……

两个人扯来扯去,耳麦里传来侦察员的声音,秃鹫那边已经有人过来了。他们对视一眼,迅速隐入暗处。

后面一辆加长版轿车的车窗被捂得严严实实,顾漾舟拉开车门,和里面一个女人对上眼。

女人一身黑色紧身裙,头发披散,衣衫半褪,错愕地看见他的脸,随即娇羞地转了过去。

一旁的男人直接把她推向顾漾舟:“装什么纯?这位是现任南港市公安局缉毒大队高级督察的顾sir,还不过去陪陪。”

和传闻中心狠手辣的“秃鹫”不一样,他长相温和,除却下巴上那道狰狞的疤来说,甚至可以用一表人才来形容。

听完秃鹫的话,女人如同花蛇般妖媚,立马向顾漾舟挪过去,乖巧地靠在他腿边。

顾漾舟不动声色移开腿,突然发狠掐过女人肩膀往车窗上撞。女人尖叫一声,背在手上的刀掉落在他鞋边。

末了,他拿过一旁纸巾擦了擦手:“陶冀,这样没意思。”

他唤的是秃鹫本名,显然已是摸清了他的底数。

陶冀呵呵一笑,挥挥手让女人滚出去。

他其实看不上顾漾舟,下巴这道疤就是去年和顾漾舟交手时留下的,差几公分尖刀直穿喉咙。要不是上面毒枭指名要人,他才不愿意和顾漾舟这样和平坐着。

但不得不承认,顾漾舟有胆魄有能力,不管是做缉毒还是贩毒,他都会成个人物。

他开门见山,丢过一根烟:“你知道我的目的吧。”

“招兵买马到我头上?”顾漾舟手上拿着那根烟反复把玩。

陶冀:“是啊,你年前连捕我四个兄弟,在我老板那一战成名!要么收入麾下,要么死在这,你选一个。”

顾漾舟挑眉,眼睛漆黑有神:“诚意呢。”

“诚意?你以为凭你们几个破差佬能对我有什么影响,你们追了我快一年,都是一群废———”陶冀轻蔑地笑,头顶发出“倏”的一声。

他闭了嘴,看向头顶上方那把刀。

顾漾舟不冷不热反问:“你怎么知道外面还是你的人?”

车窗被敲了几下,三长一短的暗号。陶冀脸色一变:“你他妈想诈老子?”

顾漾舟抬眼,镇定自若:“你信吗?”

陶冀摸不准他的表情是真是假,狐疑不决地坐回去。没什么耐心:“我不给你时间考虑,外面狙击手瞄准好了你的太阳穴,你点头就活,现在回答我。”

车窗上余光可见红外线激光照射在顾漾舟的头上,见他不说话,陶冀拿出最后一道杀手锏。

他丢出一把照片,上面都是同一个人———这些日子忙着聚会游乐和工作的筑清光。

顾漾舟眯眼,拿起其中一张。是筑清光从电影院出来哭鼻子的照片,他低喃一句:“托你的福,算是见到了。”

陶冀没听清也没追着问,指着筑清光身旁一个男人的身影自顾自说:“顾漾舟,我把这照片给你看不是想拿女人威胁你。而是想让你明白,南港真没什么让你流连忘返的!你认识我,也调查过我,应该懂我的意思。”

顾漾舟沉默不语,直到车窗外一声蛐蛐叫起。他点点头:“陶ir九泉之下,心难安。”

陶冀听罢怒瞪:“他心难安?我爸死后我妈病重住院,高昂的医疗费根本没人负责!人人说我爸是英烈,可是英烈子女有什么好处?从小没父亲,母亲因为没钱治病还得偷偷摸摸瞒着我,自己撤了药,都没撑过我上高一!”

顾漾舟当然知道陶冀的背景,他的父亲当年和顾明山是同事,两个人同时被毒贩捕获。顾明山比陶父幸运,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面觉得唯有顾漾舟能和他共情,特意派他下前线。

“你应该最理解我。”陶冀笑,指着照片上筑清光身边的一个男人,“你爸在你上大学的时候自杀,你的女人到现在还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英烈子女有什么?钱才是最实在的,不是吗?”

顾漾舟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轻声问:“你有放心不下的人吗?”

“什么?”

他眸光浅淡,看向手上的照片意有所指:“我有多爱她,就有多爱这个国家。”

“.……”

电光石火的对视间,陶冀知道他的意思,正要掏出枪来。而远处狙击手瞄准轮胎,车轮打滑往右后方急拐。

千钧一发之际,顾漾舟踹开车门,扯过陶冀从车内跳出去,和他一起翻滚到另一边。

车内防爆系统自行启动,司机踩不动刹车踏板,顺着偏移方向一起坠向河里。

几秒后河内发出一声巨响,水花飞溅而出。

远处枪声响起,陶冀反应过来捂着摔出血的耳朵想跑。刚站稳脚,突然腿心一软跪倒在地,随后被身后人桎梏住。

“警号01122顾漾舟,正式拘捕你。”他微喘气,从身后拔.出枪对准陶冀的后颈,冷声道,“如有反抗,就地枪决。”

身后脚步声跑近,邓碌带人过来收拾残局,紧接着还有老挝政府部门的负责人员和记者扛着摄影机进行拍摄。

陶冀骂骂咧咧:“顾漾舟,你为他们卖命,你早晚后悔!看见我的样子了吗?那就是你的明天!”

“你他丫的哪来的明天!滚回去接受法律制裁吧你!”赵小杰怒不可遏,直接给了他一拳让他闭嘴。

他变脸飞快,冲向顾漾舟时就差哭天喊地:“漾哥!我刚买了彩票没中奖,就看见你这爆炸了。吓得我的小心脏都快不行了!”

“.……”

一个警察居然对这种玄学深信不疑,顾漾舟身心俱疲,仰躺在地上,看向他手上那张彩票。

他叹口气,无奈地笑笑,身边奇葩的人真多。

视线慢慢挪到头顶藏在青天黑云中的星星上,不算亮,却依旧执着地发光。

顾漾舟闭上眼感受夜晚的风,想起陶冀刚刚说的话。幼时也曾抱怨过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孩子,他自小就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很多次都因为没有父亲参加家长会被同学嘲笑是没有爸爸的小孩。

后来……

当然也有埋怨和不甘过。

那暗不可测的深渊,曾经不顾一切地试图把他吞噬。可是天越黑,星星越能看清楚。

不管是深渊还是梦魇,都别向他招手了。

他不会下去的。

……

时隔半年多的犯罪人员被抓获,又连带着老巢里那几百箱货。邓碌和常琛笑得合不拢嘴,升职加薪都有望实现。

最重要的是,这次因为顾漾舟出色的“投诚”演技,他们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员伤亡的损失。

曙色微明,飞机后排座椅位置上已经歪歪扭扭倒下一片。

而顾漾舟正拿着手机屏幕查看自己的脸。

第三次汇报工作没得到及时回复时,邓碌忍无可忍:“顾漾舟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脑门上摔了一下吗?又不一定留疤,再说了!你都有对象了还担心什么?!”

顾漾舟:“我女朋友比较看脸。”

邓碌:“.……”

哦,你等着。

*

筑清光接到电话时正准备着直播前的走台,她之前答应帮夏语的忙,主持一个大型颁奖典礼。

测好台步后,卢琳把手机给她递上去。

一看是顾漾舟,她忙给面前的摄影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踩着的高跟鞋都掉了一只,单脚跳着躲去幕后,小声又带点期待地接通:“喂?你怎么现在才回我———”

撒娇发脾气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端的邓碌语气悲壮:“顾ir的家属吗?”

筑清光愣怔几秒,心跳突然变快,眼眶立马红了,颤声答:“是。”

“顾sir于三日前酒驾发生车祸,现在.……”

“现在怎么了?你说啊!!”

“现在.……”邓碌犹豫半天,悲伤不已的语调,“已送回家中,家属节哀。”

胸前的麦没夹紧掉在地上,筑清光无暇管这么多,麻木地拉住身边的卢琳:“让人把车开过来,送我回去。”

卢琳:“姐,那上台呢?”

她没耐心解释,大吼:“快点安排好!”

“好好好!姐你别心急,别急。”

……

一路的狂催,车上的司机和卢琳一句话都不敢说,安慰的话更是在看见筑清光膝盖上的泪水时全吞进了肚里。

下了车,筑清光连电梯都没按。

她当然不信顾漾舟会酒驾,估摸着就是执行任务期间出了事,又必须保密才扯了个慌,这和当年顾明山对外界的申明一模一样。

很多时候那些砥砺前行的人都不曾在人前留下过姓名,但没有谁能否认他们的存在和负重前行。

细跟踩断,鞋子留在楼梯上。

到按密码进门时反倒停了下来,强逼自己冷静一点。

屋里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人回来过一样。

直到她一身冷汗,面如死灰地推开卧室门,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

顾漾舟衣服也没换,呼吸绵长,睡得很沉。只是额头上有个很明显的伤口,一看就流了不少血。

脸都这样了,何况身体……

筑清光脑子乱糟糟成一团,想不到顾漾舟是腿没了还是其他意外,鼻子发酸,眼前都被眼泪糊了视线。

她本来想轻手轻脚过去,但大大咧咧成习惯,脚趾碰到床尾柱,一不留神直接扑倒在床边。

被猝不及防压到手臂的顾漾舟闷哼一声,闻到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就抱好了身上的女人。缓缓睁眼,还没开口,瞥见一脸悲戚的筑清光愣了一下。

他这一愣,让筑清光更慌了。

手没问题,但是好像和顾明山一模一样,不能说话?

筑清光尽力想装成若无其事,却还是没成功,一开口就是哭腔。

“顾漾舟,我之前说的话都不作数的。我不说分手,你得跟我一直在一块.……”她眼眶里全是泪在打转,憋着劲儿不让它掉下来,执拗得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只能陪着我!”

她攥着他的手指,哽噎:“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你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丢下我.……”

顾漾舟缓缓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筑清光,你在胡说什么?”

“.……”

她吸气声有点大,听到他这样问迅速把被子掀开。上上下下把他检查了一遍,奇怪地说:“你没事?可是你同事拿你手机打电话给我说你.……”

筑清光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眨了一下眼睛,泪从眼眶里涌出来,顺着脸颊轻轻滑到下巴颏。

他探身吻过去,尝到冰凉的咸味。一边把手放在她背上拍,哄着:“没事,别哭了。”

饶是再愚钝,她也知道是被人耍了。

“有事有事!我都想好给你挑什么颜色的轮椅了呜呜呜呜!”筑清光鼻涕泡都冒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下,毫无形象,哭得着实有点惨。

太害怕顾漾舟变成第二个顾明山,想着他的自尊心,会不会也为了不拖累她就放弃自己。

她哭上头就不容易停,呜咽声夹杂打嗝不止。

很多年没看过她哭得这么伤心,上一次还是在高二发现董琴和筑彬华离婚的事之后。

顾漾舟嘴笨,从前惹她不开心,想着凡事顺着她的意就好了。后来喜欢上她,就彻底地没了办法。

不会欲擒故纵,不会步步为营。

爱意赤.裸沉默,见她笑就满心欢喜。

他其实又累又困,撒网抓捕那几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一沾枕头就能睡到天昏地暗的地步。但听着她的哭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很想回局里把邓碌这个罪魁祸首拎出来打一顿。

顾漾舟蹙眉坐起来点,抽过纸巾给她擦脸。

“你睡了……多久?”她断断续续地问出声。

他下意识摸手机,反应过来手机被收走了,又去看钟表:“一个钟头。”

“那你肯定特别困。”

“嗯。”

筑清光声音轻轻的,为数不多的善解人意:“我不吵你了,我去、去客厅哭。”

“.……”

顾漾舟声音低哑,没什么精神:“不能不哭吗?”

“可是我难受啊。”她委屈劲冲上来了,在赶回家的路上,那几十分钟差点把一辈子在脑子里过完。

想着怎么让顾漾舟别走顾明山的路,想着以后两个人该怎么生活下去。

也是那一下,筑清光意识到:除了顾漾舟,她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说哭就要哭得尽兴,筑清光把被子给他重新盖好。抽抽嗒嗒准备出去,突然就被揽住腰,整个人往后仰,倒在顾漾舟怀里。

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她,她小声:“干什么呀?”

“就在这哭。”他是真困了,眼皮也没睁开。

“会吵你睡觉……”

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耳尖,热气一下下磨得筑清光有些心猿意马,隐隐约约听见他说“抱着你,睡得更好。”

……

筑清光原先没打算睡,但躺在他怀里不好把人吵醒,迷迷糊糊地竟然也从天亮睡到晚上。

浴室水声渐停,顾漾舟洗过澡拉开门出来,没穿上衣,精瘦的腰身上还沾着水汽。发根是湿的,眼神比之前清明精神不少。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拍拍床的另一半,示意他上来。

顾漾舟俯身过去,大掌扣过她的脖颈贴近自己。嶙峋的喉结硌着她的胸口,唇一点点往上移,声音有点哑:“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

“不要说了!”她迷蒙地抱紧他的腰,额头和他相抵,“你额角这怎么回事啊?疼不疼?”

“不疼。”顾漾舟低声回,带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皮带,下身发出“咔哒”一声。

筑清光被吻得眼尾发红,两个人一个月未见,更别说亲密接触。

她还愣着,忘记怎么换气,颤栗地要躲。

却被他哄着把腿夹上他的腰,肌肤贴着他的腹肌,娇气的喘息声极为勾人心魄。

她一堆话想问,最后只是在洗完澡后又饿又累地靠在他裸露的胸襟上,小小地挠了挠他的手肘。

顾漾舟把她的指尖握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你同事是不是不喜欢我?”

“嗯?”

筑清光把脑袋往他颈窝那蹭,委委屈屈:“不然他干嘛骗我,我真要吓死了。”

“不管他。”他亲她泛粉的耳尖儿。

像是想起什么,筑清光仰头看他:“你给我讲讲你在那四年怎么过的!”

顾漾舟敷衍:“忘了。”

她一爪子拍在他手臂上:“可是我想听你多说说话呀。”

顾漾舟没法儿,顺着记忆藤线回想过去。

在缅北地区那几年过得最慢,像是人生中漫长的黑暗低谷期。

队员来了一波又光荣牺牲一波,身边的人换来换去,他也曾和死亡擦肩而过数次。没日没夜地蹲点,打起十二分精神,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他多无畏死亡,可他却同样想拼了命地活下来。

还想看着筑清光工作、嫁人、生孩子、变老,那些人生中的重大事件,他都想参与或做个旁观者。

把他当哥哥也好,好友也罢,有个身份能远远地守着就行。

没任务时就爬到树上躺着,野树林茂密繁盛,枝桠伸展,气味潮湿,大片大片的绿铺在他面前。

偶尔运气好睡着了,还能梦见初中时候的筑清光穿着那条薄荷绿长裙,一双长腿又细又白净,笑弯了眼掀开他的帽子。

一睁眼却是高远的天,淤泥堆积的烂树叶。四处游荡的风,吹得他内心一片荒芜。

邓禄常笑他以前,一大男人还搞什么暗恋。都说表白失败就及时止损,退回原地才是最佳选择。

他也有点受不了这样痴念作祟的自己,优柔寡断放不下,又不敢贸然回去找她。

怕她会嫌弃,怕这十年友情越耗越疏离。

想她想得不行了,就把那几年攒下的录音反反复复听。

“筑清光,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他声线低沉,缓声说,“梦见我们还在学校里。”

她有点恍惚,想起学生时代的混账事,连忙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梦都是相反的!”

顾漾舟“嗯”了一句,声音轻轻的:“所以梦里你爱我。”

那个梦缓长又艰辛,却是一个相反的方向———他们之间,默默守护的人变成了筑清光。

于是他后退一步,看见了偷偷爱着她的自己。

那几年刻意的见而不闻,却在梦里吻了千万遍。虽然一路上坎坷难行,但最后还是不偏不倚地抱紧了她。

筑清光永远体会不到那种隐忍地爱着一个人的心酸,追不到就放弃,不开心就跨过去,当断则断是她的人生态度。

听完他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唾弃之前的自己。把鞋子蹬开,慢腾腾挪上去趴在他身上,抱着他亲了好几下。

“顾漾舟,我……”她把耳朵贴在顾漾舟的胸膛,视线放在桌旁的鱼罐头上。前话做罢,她舔舔唇陈述道:“秋刀鱼三个月后过期,梦醒了呀。”

———而我会一直爱你。

窗外下起霏霏小雪,南港市进入凛冬,这几日过后便是暖春时节。

房内两个人依偎着,或许刚刚那段话该更直白一点,尽管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听懂了。

厨房有了忙碌的人烟气,顾漾舟在给她熬粥。

太普通而常见的场景,筑彬华以前出差,董琴不喜欢家里有常驻保姆,又经常跑国外看秀。

两个人顾不上照顾的筑清光被丢到顾漾舟家里。而顾明山那时候要去戒毒所,一待就是好几天。

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大人就在假期守在老房子里,筑清光喊饿了,顾漾舟就带她去公屋下的菜市场买菜。

他也不是会做饭的人,都是慢慢学慢慢练。也闹过不少厨艺上的笑话,后来就变成了做饭做菜都按着筑清光的口味来。

十来年的友谊在什么时候回到冰点的,筑清光趴在岛台上看着他的背影。

是表白,是那层单方面的窗户纸被锤破。

她没想过顾漾舟会喜欢自己,说喜欢甚至都有点轻。还有不合时宜让人拔腿就想跑的偷吻,她那时候只觉得怪恐怖的,毕竟是朝夕相处如此亲昵的人。

于是他在身后继续看着她笨拙地在感情边缘试探,在友情和爱情那里徘徊不前。

兜兜转转,跌跌撞撞,最后依然是他。

也幸好,还是他。

筑清光鬼迷心窍,跑到他身后喊了他一句。

顾漾舟转身,刚回过头就被她踮脚亲了一下。

她耍赖似的扒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说:“顾漾舟,你知不知道自己怎么长这么好看的啊?”

他垂眸看她,牵唇笑了。

“干嘛不说话?”她坏心眼儿地捏他的脸。

“在想先回答你还是先吻你。”

筑清光脸微红,靠,好会讲话。

她凑上去亲他的唇,声音故意很响亮,像个小恶魔似的威胁:“下次不用想,直接亲这里!”

顾漾舟轻声笑,低低应好。

白皙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抚上她的眉眼,长睫在他手心刷过几下。

筑清光在大三为了一雪在大学生朗诵比赛中未获得冠军的前耻,特意在那年挑了一首英国女诗人的诗。

【“我曾经相信爱是至高无上的,现在也仍然保持这一信念。我并不指望自己会幸福,也不幻想我会找到爱。”】

【“我曾经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现在仍然是。”】

【“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而如今,她在和顾漾舟在一起的这一年明白:有人把她视若生命,她也曾是其他人的意难平,她并不糟糕透顶。

这世界热闹空荡,她爱他不经意时看向自己的目光。

我一度不确定自己能找到矢志不渝的爱情,但我确定你清醒或昏沉地爱着我,无需辩驳,不假思索。

这世界向我扣动扳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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