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黄雀在哪里?(一)

作品:《盛世大宋

第九章 黄雀在哪里?(一)

这世界上有很多动物,而这些动物当中有相当部分总是能和人类扯上关系。比如说起龙的时候你会想起皇帝,又比如说起毒蛇或者毒蜂的时候你会想起某些心思慎密的女人。当然,每当你正在做某件机密的事情,偏偏身后却被他人所盯上,那么毫无疑问的是,你会想起一种叫做“黄雀”的鸟儿。

石贽不是鸟儿,他是高邮军主薄大人。本来石贽是准备在昨天下午离开扬州回高邮的,但是因为黄炳炎大人要帮着杨翼约见粮商和地主,所以石贽就等到黄炳炎把事情办完后,一起吃了顿饭。到真正出发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石贽走的是水路,值此秋高气爽之际,一路西风让他去势极快,下半夜到来的时候他便到了高邮城下。只不过令他非常奇怪的是,城门之处灯火通明主门大开,居然省了他叫门的功夫。

“我大宋朝正值盛世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连带这下半夜了我高邮城依旧城门大开!”石贽这人有个毛病,或许是跟江鞪学的,凡事都喜欢感慨一番。

“哦!石大人,刚才毛大人和宫大人刚刚过去,是以还未关城门!”守城的将领当然认识这位主薄大人,听得石贽感慨当然要讨好的搭上两句话。只不过言者无心听着有意,这两句话当即引起了石贽的疑心。

“毛渐?宫磊?”石贽愣了愣神:“宫大人半夜三更的跑咱高邮军干嘛?以他的官阶,毛大人用不着亲迎吧?”

“属下不知!不过宫大人一晚上来两回了,先是来了不久便离开,其后毛大人又出去把他叫了回来。”守城将领也觉得奇怪得很,他跟随毛渐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没见到毛渐的神色这般惊慌焦急。

和这位守城将领一样,石贽在高邮待了三年,对毛渐的脾气喜好了如指掌。按说每到这个时候,毛大人通常都喜欢去**的大草原驰聘一番或者去攀爬高峰,从来不许下属官员打扰,若非出了大事绝对不会城里城外的瞎折腾。

“出大事了!”石贽在城门处踌躇了许久。杨翼没跟他说起过九鼎的事,当然他也想不到这一层。只不过石贽有一种直觉,事情绝不简单。宫磊是李宪的人,而昨天白天的时候才听杨翼说起朝中将有变局,高太后危在旦夕。而类如李宪这样处于高太后身边的人无疑会左右或是影响到朝局的发展,也就是说会影响到身处朝堂高处的杨翼:“我是不是该把这事跟子脱汇报一下?”

石贽犹豫了。扬州虽然不远,可是自己也随波逐流的飘荡了大半夜,加上白天的时候跟黄炳炎瞎扯了许久,早就又累又困。为了这种看似虚无飘渺的事情再回一趟扬州,万一只是捕风捉影岂非不值?

来回走了几步后,石贽忽然抬头盯着那将领问道:“两位大人面目表情如何?”

将领亦不知石贽为什么会对这事感兴趣,答道:“宫大人来时面无表情,去时似乎颇为恼怒,属下动作稍慢便被他好一顿呵斥。然后毛大人惶急而出,再回来时宫大人满面喜色。”

正是将领的这番话让石贽下定了回扬州的决心,半夜三更的也不知这两人玩的是哪一出。但是很显然毛渐的官阶不在宫磊之下,这番出门讨好于宫磊一定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涉及到比宫磊更高级的人物,极有可能就是李宪,而李宪与杨翼……“我回扬州!”石贽看着一旁奇怪的将领笑道:“我忽然想起昨天酒醉,竟然把些许事物忘在了扬州城中。那事物乃是祖传之物丢失不得,还请将军借我一匹快马…日后本官定承将军的人情,从此将军便是本官的兄弟。”

那将领也不是笨蛋,看着石贽先是询问毛渐等人的事情,接着就神色有变竟要连夜回扬州,料来其中定有玄虚。只不过八面玲珑才是为官之道,上级官员们之间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太好奇为好,在这样看似挺要紧的关头卖个人情,而且卖这个人情对自己这毫不知情的人来说绝对是大有益处,当然是卖得过的。当即令人牵了马来,这可是俺们这个城门唯一用来传递信息的马啊!这人情卖得大了。

黎明的秋风颇盛,从高邮到扬州的官道上,孤独的马蹄声传出老远,石贽恼火的拍打着马匹:“我说你听话点好么?你就不能再快点么。欺负我读书人不会骑马?看我不抽死你!”当然,石贽这个时候根本没想到,正是自己看似疑神疑鬼的举动,将会挽救了杨翼的政治生命乃至掀起多么大的一场波澜……

扬州驿馆,一片蒸气升腾的屋子内,杨翼舒服的趴在硕大的浴桶边缘,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事实上,现在杨翼的心情还说得上是愉悦的。在天亮时李莺鸣为他煮好了豆浆,那豆浆还真是不错,喝下去时只觉得一股热力顺着食道汹涌而下,瞬间从胸腹间散发开来。接着杨翼就在李莺鸣的服侍下沐浴。只可惜事情没有按照杨翼的预计发展,因为他想让李莺鸣一边帮着擦背一边唱词。而结果当然显而易见,李莺鸣不是乌伦也不是秋香,擦背的时候全无力气可言,对于杨翼就和挠痒痒一般令他难受。至于唱词,李莺鸣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有哪首词适合在洗澡的时候唱,最后看到屋子里蒸气环绕才勉强吟咏了一首唐代元稹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巫山?云?花丛?”杨翼知道元稹的这首诗,只不过在目下这种环境怎么看这诗里边的用词都有些**的意味:“好像不太合时宜啊!罢了,你先回去找俩石头把力气练练,作几首适合擦背用的词,咱下次再研究吧?”

把李莺鸣叫出了屋子,杨翼就浸泡在水里安静的享受着个人世界。水是温热的,心是飘忽的,想一想大宋朝的农业,回忆一下那些美好的人和事,憧憬一下未来的变革;看着缭绕的蒸气盘旋而上,幻化出无数令人陶醉的形状,一切都是那么惬意。除了中途叫人加了两次热水,杨翼就一直这么半梦半醒的待到了中午。

当然,美好的时光永远都是短暂的,尽管一夜为眠的杨翼还没有彻底恢复体力,但是卫士有力的叫声还是把他从梦幻中拉回了现实。

“搞什么呢?石贽不是回高邮了么?你就没把我交待你写报告的事放在心上。”杨翼一边嘟囔一边拉了件衣裳披在身上,赤着脚就往外走。才打开门,就发现石贽已经在门外了,一身的臭汗淋漓加上俩眼睛发黑:“子仕,你在高邮那地方多少能混到点油水吧?怎的看起来这般落魄?昨晚上**不给钱让人打了?没钱回高邮?至于么?”

石贽一把将杨翼推进屋子里,顺手将门关上,低声道:“我都折腾了一夜才回到高邮,结果又跑了一上午再回扬州,我这副模样不还是为了你杨子脱?”当下石贽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杨翼知晓。

“坏了!我这才洗了个澡就让人给卖了!”杨翼忽然觉得有点冷,背后凉飕飕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唯一的秘密就是这个九鼎。宫磊是什么人?朝局就要大变的敏感时刻他跑到高邮去,唯一的解释就是去打探自己的秘密。怎么自己就没注意到宫磊还有这一手?而毛渐怎么如此糊涂?也不知宫磊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毛渐把自己给卖了。若非毛渐把九鼎的事情供了出来,宫磊绝不会去而复返还如此兴高采烈。

杨翼惊疑不定的一屁股坐倒在屋中的椅子上,该怎么办?私藏九鼎乃是不容饶恕的大罪,要是献给皇帝也就罢了,本来自己也是想留待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献鼎的。可是目下被别人得到了九鼎再告上一状可就有点不太好玩了哟!那是要杀头滴!

杀人灭口!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杨翼就觉得不可行,倒不是杀宫磊和毛渐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让他良心不安,而是没法杀啊!两人都是朝廷命官,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杀了以后怎么对外边或者朝廷交待?

更要命的是,自己身边不过百余兵士,根本没有能力对掌握有城防的宫磊或者毛渐动手。只要那两人挖出九鼎,大张旗鼓的回到扬州或者高邮,自己便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自己告上朝廷。

“我要趁他们还没搞定之前就摆平此事!”杨翼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可是自己不但手里没兵,还不能乱来。自己是什么人?整个江南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走出驿馆的大门口马上就会有消息四处流传,动不得啊!想直接以上级长官的身份拿下宫磊和毛渐,根本就行不通:“我就这样完蛋了?”

石贽看着杨翼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阵青阵白,他心下又惊又喜。喜的是看来自己的确没有白跑一趟,一定是遇到了关系到杨翼的大事,自己做对了啊!惊的是他认识杨翼这么些年,从来看杨翼都是从容不迫无比洒脱,几时有过这般模样?虽然石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也不会询问不该自己知道的事:“子脱,有什么事情兄弟我都会支持你。要是有事情想不明白,或许可以找人问问。愚兄不才,也可以找别鹤或者云凯来商议一番啊!”

对!找人!我可以找人!宛如一道闪电击中了杨翼,他一跃而起,喘着粗气在屋中来回走动。宫磊他们定要将九鼎挖出,有了明证之后才能告发我!照石贽先前描述,宫毛二人天亮时回了高邮,恐怕是不愿白天挖鼎惹起我的注意招来麻烦,定是要今天夜晚开挖,等鼎运回城中严加保护后便可大肆张扬再无后患了!现在是中午,我还有时间和机会,只要你们出城后没来得及回城时将你们一网成擒,以后什么事都我说了算,只要九鼎的事情没泄露对外怎么说我都能找出理由。对!找人!我手里没兵自己也不能妄动,可是我能找人啊!王有胜杨得贵在江宁、陈远鸿孙竖南在江宁!江宁水军!

“让石贽立即去江宁,此去江宁大概只要一个下午,天黑前能赶到。再从江宁点齐兵马至高邮,西风正盛,水军快船顺流而下,大半夜的就能到高邮了!”杨翼紧张的盘算着时间:“只要老天保佑,让宫磊的动作慢一点,完全有可能把他们堵在神居山上。到时就在神居山扎营,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反正一个人都不准离开死保消息不外泄。然后俺就有时间从容运作,对外散布宫磊毛渐二人失踪的缘由!将来朝堂之上怎么解释或者怎么献鼎,那都是后话!至于调动江宁水军会让枢密院不满,等回头再找曾布求情了。”

“子仕救我!”杨翼大叫一声,吓了石贽一跳:“我哪都去不了!只有你办事我才放心,你速去江宁,帮我带信给王有胜或者水军总管陈远鸿!你一定要用最快速度赶到江宁去!”

石贽有点发懵,我这折腾了一夜加一上午,再跑江宁去你要我命啊你!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受得了么我?搞什么呢?

“你别管搞什么!事关重大,牵涉极广!你去晚了就会出许多人命!”杨翼飞速的冲出屋子拿纸笔,边跑边喊:“此事定要万无一失,西风大你别坐船,骑马快!我派几个胡人跟着你!”…….

天色渐暗,秦淮河上。

“锦绣十里春风来,千门万户临河开!”秦淮河古称淮水,据说秦始皇时凿通方山引淮水,横贯城中,故名秦淮河。其后许多豪门世家、权贵大富渐渐聚集此地,真说得上无比的繁华昌盛、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此时华灯初上,无数灯火亮在两岸,许多灯船蜿蜒在水中,是如此的浪漫和动人。

“今晚的节目呢是这样的!”陈远鸿指着身后一排如花似锦的美女,对着面前的三个人得意洋洋的道:“咱们拼酒,划拳输了的罚一盏。不过不是自己喝哟,蒙上眼睛抓一个姑娘,把酒灌下去。谁最后身边醉倒的姑娘多,今晚就得全部把身边的姑娘带回自己船上,再之后……”

当然,再之后石贽来了。说起来石贽来的时候挺惨的,从昨天到今天折腾了一天一夜,让他怎么看都像是个难民。哦!也不只像难民,身边带俩大胡子胡人像是来找人寻仇的乞丐。一开始他得知了这伙人在河上最大的船上,他就马上雇了一小船追上来,结果到边上的时候护卫一看他这模样还不让他上去。最后石贽发了急,俩胡人卫兵直接亮刀子跳上那艘大船,逼着护卫才让石贽顺利的进了船舱。

“咦?石大人?”杨得贵第一个叫出声:“来得巧啊!我大哥也来了么?正好咱这美女多,都是陈队副出钱,今晚有热闹看了!”

石贽进了舱顺势就趟在地上喘气,王有胜还在叨唠着要给陈远鸿孙竖南介绍一下这位杨翼的好友,便见石贽有气无力的甩出一封信。

王有胜惊疑不定的拆信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汗水从鼻尖上冒出来,好一会才冷笑道:“好!好!得贵说的不错,今晚真是有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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