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现异象(一)

作品:《盛世大宋

第十七章 天现异象(一)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扑朔迷离,所以历史总是让人着迷。

之所以有上面这种说法,是因为往往很多事情,开始的时候总是和事情本身,看上去没有什么关联。比如这场注定要被历史所铭记的“韦州战役”,照理说应该发生在韦州城又或者韦州城的附近,只不过后世的无数历史书籍可以证明,所谓“韦州战役”,其实却是开始于看上去与韦州毫无关系的灵武。

当然,不管怎么说,在五月的最后那几天,宋军的主力部队已经通过白左线绕开了韦州,云集在灵武周围,韦州战役的帷幕,将在佯攻灵武中正式拉开。

佯攻!所谓“佯”者,假也!只不过假归假,但你总得把这假戏演得仿佛是真的一般,才能取得应有的效果。而要想把这场假戏演得似模似样,就不得不先说说灵武周围的地理环境。因为部队的攻防布置,首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地理。至少杨翼自己很清楚,这个时代的灵武,跟千年后的灵武根本不是一回事,不但城池的位置完全不同,连地理形势也有着太大的偏差。

早在汉代以前,灵武就已经是个大城了。只不过东汉末年,发生了一次羌族大起义,灵武城内的军民为了剿灭起义倾城而出,导致城内无人看守,而被泛滥的黄河水所冲毁。数年之后,人们在距离原城址以北,距离黄河更远一些的地方重建了灵武城,也就是宋代所知的灵武城。当然,在宋代以后的数百年间,灵武又历经两次重建,每次的地理位置都不同,那是后话,而后话基本等同于废话,自是不必多提。

现在的灵武,西面距离黄河岸边十七里有余,这决定了宋军水师无法在黄河上进行远程打击。而在灵武城的周围,地理环境相当复杂。

西南面十四里,靠近黄河的地方是卫城鸣沙,那里是沙石环境,身处其中,宛如沙漠。

东南面则是一条黄河的小支流,那支流名为“山水河”,直通韦州以南。河岸两侧森林密布、鸟语花香。没错,这里有森林,山水河的森林乃是西夏境内唯一可与贺兰山地区森林相媲美的大森林,还在宋代初期的时候,这里的木料就已经是大宋朝西北的重要建筑材料之来源。身处其中,你仿佛就像到了云贵高原的丛林里一般无二。山水河的北岸,有一个距离灵武城十六里的山岗是最高的制高点,名为“白土岗”。

正东面,地势平坦,村镇繁多。比较上规模的是最外围的灵东镇,中间一些的磁窑堡,以及距离灵武不过八里的郝家桥。

东北面,丘陵地貌,沟壑纵横,草地与黄土地交相间杂。丘陵地带与灵武城的交叉部位是一片土滩地,名为“白马滩”,滩上有一些灌溉沟渠,不利于冲锋。至于丘陵地带本身则延绵极远,一直向北延伸六十里,即是白左线的西面尽头“白池城”。

至于灵武城内的最高指挥官,则是嵬名家族里的中坚人物嵬名阿吴,他手里掌握着号称战力强横齐编满员的西寿保泰监军司,手下大将当然就是那位一直发愁没仗打的仁多吉佑。整个灵武守军以西寿军司为主力,加上各地收拢来的近百部族,总数愈十万人之多。

根据杨翼手里掌握的情报,整个灵武布防严密。嵬名阿吴采取了拉网式的防守策略,把灵武周围的村镇、制高点以及地理险隘之处作为一个个网点,大量派遣部队驻扎在网点中。最外围的是那些小部族,而主力部队则驻扎在城中以及城前那些原本用于农业灌溉的沟渠之后…….

灵武东北,泥鳅沟。

“简直就是铜墙铁壁啊!”杨翼看着眼前的地图,轻轻的拍击着桌案:“各支部队已经到位了么?”

“都到位了!”种思谋坐在边上喝着侍卫刚刚送上来的热茶,笑道:“大人!攻击将在傍晚开始,各支部队已经准备完全。距离太阳落山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攻击即将开始!大人何不坐下来喝杯茶?只等各方好消息传回来便是!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人无须太过忧心!”

杨翼皱着眉头,却依旧没有坐下。因为他明知道打仗这种事情,一旦主帅做出布置之后就只能等待消息,可还是安不下心来。

忧心啊!灵武自古以来就是易守难攻!若非如此,十八年前俺们大宋四十万军队围攻了大半个月,最后也不会落得个惨败而归!虽然目下只是佯攻,但这次佯攻的难度却丝毫不亚于正式的进攻。原因有二:一则在佯攻中,部队不可能全力发动,而在不全力发动的情况下,要搞出与真正进攻相仿佛的动静来,确实是有很大困难。二则在鼓捣灵武的同时,还得防着背后的仁多保忠。因为韦州距离灵武不过一百里而已,若是仁多保忠一看这边声势浩大,发了急,从韦州突然冲过来,如此短的距离很难保证不会被仁多保忠一冲而过。如果仁多保忠能顺利会合到灵武,那么这场佯攻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为了应对上述两个问题,在这几天里杨翼和参谋人员一起,制定了一整套的方案。简单来说,杨翼把所有部队划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负责攻击。由陈远鸿从黄河以及鸣沙方向发动攻势,并由江鞪带领一些小火船从黄河进入支流山水河。因为此时正值夏季,南风劲吹,假如能把山水河那边的森林给烧起来,那么燃烧出来的浓烟会形成很大的声势弥漫于整个灵武上空。同时,郭成带领步骑混成部队从正东面开始进攻,不求能打到灵武城下,但最低要求是占领灵东镇并打到郝家桥。此外,姚古率领骑兵部队从指挥部所在的丘陵地带向灵武城运动,虽然灵武城前面五里的白马滩并不利于冲锋,但骑兵在距离城池比较近的地方活动,所制造出来的声势应该还是比较骇人的!

至于第二部分则负责在灵武与韦州之间布防,确保阻挡即将到来的仁多保忠。主力由擅长车战以及阵地战的王恩率领,于韦州和灵武之间节节构筑防御工事,大量设置堡垒和车阵,甚至集中了宋军陆地部队几乎所有的投石车以及劲弩!“让敌人在阵地前流尽他们的血!”这是王恩在得到命令后说出的豪言!除了王恩之外,这部分的军队还包括了陆定北的骑兵。陆定北主要的任务是作为预备队,在韦州与灵武之间游弋,随时投入到需要的地方去。

至于第三部分,显然要比前两个部分轻松得多!这部分主要是人数超过五万的鞑靼汪古族骑兵,还有禹藏麻花的少量鄜延军队!集结在丘陵地带的北头,即白池城的周围。随时准备对逃窜的仁多保忠予以毁灭性的打击。本来按照李宏伟等参谋人员的建议,这部分军队最好就由前段时间表现似乎还不错的禹藏麻花来统领便可,又或者把孙竖南从定州调到白池城进行指挥。但杨翼思来想去还是否决了参谋们的建议。“麻花不行!”杨翼是这样说的:“非我族类,信他不得!孙竖南也不行,定州那边太重要了!不能让孙竖南离开!我说,你们觉得让高大西过来如何?平日里听大西讲兵法,也还似模似样!”

高大西?参谋们一听就摇头,那人俺们都知道,就是个能瞎扯的主!虽说这一点和杨大人颇有几分相象,但杨大人除了能瞎扯之外多少还是很能打仗的,他高大西有这能耐么?这世界上会讲兵法的人海了去了!赵括懂兵法,马谡也懂兵法!一个被人坑杀四十万,一个丢了街亭还被孔明当替罪羊砍了脑袋!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刀真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俺们不同意上高大西,如果实在找不出人,就把俺们参谋部的人调一两个过去也就是了!李宏伟不错啊!种帅就更不成问题了!又或者干脆用鞑靼人,听说汪古族的拉古斯还有剁剁尔两位首领,在草原上还是很有名望的嘛!

“就高大西了!”杨翼坚持己见,他认定高大西其实也有他的道理。因为在他看来,白池城方面的部队主要是鞑靼人,鞑靼人的特点就是野性比较足、纪律比较散漫,不是谁的命令都听。把参谋部的人弄过去,到时战事一旦紧急,鞑靼人乱了套,谁听说过你种思谋和李宏伟是谁?根本你们就管不住!

而高大西不同!作为白达旦经略司联礼衙门督统,高大西这几年在大草原上声名远播,到处讲课传播文明传播友谊,有多少鞑靼人崇拜和仰慕?哪个鞑靼人不知道兀刺海城有个文化水平天下第一的高夫子高先生?高大西的鞑靼语更是炉火纯青,加上由定州到白池城不过数十里,就高大西去最合适!他是最适合协调指挥鞑靼部队的人选,保管那啥拉古斯、剁剁尔俯首帖耳!

当然,以上那些都是过去三天发生的事情了!布置的任务繁多,时间也和平常一样像流水,眼下天色昏暗下来,当太阳落山的时候,就是行动的开始。杨翼的心里完全没底,如此详细和众多的布置,在他的军事生涯中似乎还是第一次,能不能取得想要的效果?或许只有依靠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努力,以及老天爷的眷顾了!

“思谋!随我到沟上去!”杨翼一把拉起正在怡然自得喝着茶的种思谋:“我们去看夕阳吧!等消息,也不知各方面的消息何时才会到来!”

“急啥?”种思谋被拉起来的时候没把茶放稳,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他边被杨翼扯着边嘀咕:“夕阳还没看腻么?消息最少要明早上才会有了!莫非看完夕阳你还要我陪你看星星不成?”…….

泥鳅沟,顾名思义状如泥鳅,沟中蜿蜒徘徊,然而上到沟顶,举目望去却别有一番风味。太阳正在渐渐西沉,绚烂的光芒将大地上起伏的丘陵染成令人陶醉的金黄色,阴影交相间杂,仿佛一个无边无际的硕大棋盘,让你忍不住想去寻找棋子,畅快的一决胜负。

若在平时,面对如此美景,杨翼或许会免不了大大发上一番感叹,吟唱一二,这些年来他虽然于学问上没有什么长进,可毕竟跟朝中那些大儒们相交甚多,耳濡目染之下,应和着风景做出一两首风花雪月的庸俗之作,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只不过眼下正值紧要关头,杨翼心里藏着心事,即便心中有万语千言,却说不出口来。在侍们的陪同下,他和种思谋默然无语的沿着沟边走了一会,然后找到一处隆起的土丘坐下,静静的看着西边,让夏天傍晚的微风,轻轻的吹拂掉身上的征尘。

就这样默然半晌,太阳终于完全落了下去,黑暗迅速的开始占据大地,唯剩下些许余辉在西面的天空中。

“开始了,大人!”种思谋叹了一口气笑笑,忽又皱起眉头道:“日已落,各支大军必定行动。只是奇怪得很,陈远鸿那小子说要用沙山制造鸣响,营造进攻的声势,还说那沙山鸣响起来声震四野,即便百里之外亦可听闻。咱们所处的泥鳅沟距离灵武近三十里,距离鸣沙不过五十里,怎么却完全听不到响动?陈远鸿经过这么些年的磨练,好卖弄夸大的毛病还是没改啊!”

“我好像跟你们说过,大地是个球!”杨翼在种思谋身侧摇了摇头:“你就是听不进去!那鸣沙在我等西南面,咱这里看到日落,而他那里,太阳却还没有落尽啊!是以他的行动并未开始!”

种思谋对于杨翼的这种奇谈怪论早已经习惯得很,当下也不回答,只是一笑而过。然而事实很快证明杨翼所料不错,当天空中的余辉消散殆尽时,从西南面极远处,轰隆甚骤然响起。这声音有些奇怪,仿佛是一道延绵不绝的闷雷,从天边如潮水一样压过来,一时间,整个大地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好厉害!”种思谋满面骇然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这样的声势持续整晚,仁多保忠那老狐狸想不担心都难啊!末将估摸着用不了两天,仁多保忠就得发狂,从韦州城里拼命向灵武靠拢!到那时,负责沿途阻挡的王恩将军肩上担子可就重了!”

“本相丝毫不担心王恩!”杨翼皱眉道:“其实王恩此人素来胆小,昔日不是有他的故事流传么?说是王恩刚从军的时候,主帅一下令往前冲,他王恩立即就掉头往回跑!”

“这个……大人是什么意思?”种思谋莫名奇妙的把头扭过来看着杨翼,他有点搞不明白,虽说关于王恩的那个故事大家伙都听说过,但毕竟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目下王恩已是军中名将,再非昔日吴下阿蒙。再者说,如果你杨大人真认为王恩是个胆小鬼,自打对夏战争开始后又怎会接二连三的将重要任务交到王恩手中?你这话俺咋就不明白啥意思呢?

“很简单,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当然就特别谨慎!”杨翼的目光望向星空下的远方,脸上的表情非常淡定:“是以王恩最擅长阵地战!他会用无数士兵的生命来保全他自己和保全他的阵地,绝不会去搞什么出奇制胜!哪怕阵地前尸积如山,他也不会冲动!本相有何可担心的?仁多保忠过不了王恩这一关!怕就怕仁多保忠不出来!”

“若论识人之明,末将还真是不如大人!”种思谋笑道:“陈远鸿、孙竖南、王有胜、郭成等,还有定北、全柱,皆出自大人飇下,如今俱为独挡一面的帅才了!”

“这些人里哪一个最厉害?”杨翼忽然转过头来问道:“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和王存都不在朝中了,谁能执掌我大宋百万雄师?谁能继续我大宋赫赫武功?”

种思谋愣住,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来,半晌才勉强笑道:“大人今年才三十出头,正值年富力强之始,日子还长得很啊!怎说出这等话来?某敢断言,有大人在朝中一天,我大宋便无江山社稷之忧!三五十年内,这个问题都无须谈起!”

“思谋又怎会不明白?”杨翼嘴角上浮起一丝嘲讽之色,将头转开:“若是此番平灭西夏,我该何去何从?昔日先帝诏曰:灭夏者王之!便算他赵煦心胸宽广,按祖训封我一个王,我还如此年轻,将来要是再立功勋,他赵煦还能用什么封我?此次若是战败以至大宋伤了元气,我便是天下罪人!若是此战获胜,我乃天下功勋,却是不得不离开朝廷了!以免这功劳越积越多,竟成骑虎难下的局面!太祖皇帝当年在陈桥,可曾有过退路么?”

种思谋心中大震,杨翼说的这话他早就很明白,却一直不愿意往深里想!杨翼于自己有知遇之恩,也是自己的朋友手足,他很清楚杨翼在这场大战之后会面临一个怎样险恶的政治局势,一方面他希望杨翼能立下赫赫功勋,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杨翼平安无事,但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么?要想兼得的唯一办法就是杨翼自己想做皇帝,只不过从杨翼以往的表现上看,这更是不可能的事!至少种思谋不愿意去思考这个两难的问题。

“思谋无须为本相担心!”杨翼拍拍种思谋的肩膀:“仗还没打完。一切都难说得很啊!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一段时间了!就算局势逼着本相一定要退出朝廷,那么本相也会作好安排再走!不但要走得风风光光,还要保我大宋百年无忧!”

“问题出在王存那里啊!”杨翼自言自语般说下去:“王存老了!一个人老了,难免会心中有些想法!他没有孙子,只有一个孙女婿!偏偏那个孙女婿还天生的争强好胜,嘿嘿!林副统帅!你说我走之后,若是王存想要俺们的林副统帅执掌枢密,他能办得到么?”

“当然能!”种思谋的眼睛眯缝起来,语气森然道:“王存势力遍及朝野,唯有大人能与之抗衡!大人要是一退,王存把林东做为接班人几乎无人可以拦阻!只不过那林东素来与大人过不去,也就是与我等为敌!我等自不会坐视不理,他林东想主宰枢密,怕没有那么容易!”

“你错了,思谋!”杨翼洒笑道:“我刚才不是问你,谁能在我之后执掌大宋百万雄师么?若真要找出一人,林东乃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嗯?”种思谋心说得了,话都让你一人说算了!绕来绕去你究竟是啥意思你明说了吧!林东是合适人选?前两天人林东逼着你要个“副统帅”的名头,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天骂地没完没了,你能不恨林东?杀了俺俺都不信!现在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单论军事上才华横溢,政治上稳键自如者,唯章楶章质夫一人而已!”杨翼叹道:“可惜章质夫已经年迈,此战过后,便该退隐乡里了!章楶之后,曾布与章淳还在伯仲之间,只不过曾布打仗不行,章淳政治上太过偏激,加上二人历来在朝中树敌过多,所以也不可能成为军事核心。”

“再往下,就得属你种思谋,还有远在西南半岛的张全柱了!”杨翼接着说道:“但张全柱为人心太软,保守有余进取不足,他在外带兵倒也无妨,若回到朝中,难免遭人排挤而无力还击!至于你思谋,本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带兵打仗不在我之下,论家世和学问也比我稍强。可惜,一则你与我关系太过密切;二则你老种家世代名将辈出,整个西北大多是你家的势力;三则你又曾执掌南泊,弟子无数!有此三大原因,赵煦怎都不可能让你进入中枢啊!如果他让你进入中枢,岂非等于再造了一个杨翼么?”

“其余陈远鸿、郭成等人,还是资历不足!”杨翼大叹:“还真就林东合适。此人以前打仗主要还是运气太差,加上好大喜功,所以一直以来都难建功勋。但好就好在这里,他林东长期为人笑柄,赵煦作为皇帝,恐怕最喜欢的还是这种人。毕竟用这样的人安全啊!不怕他林东势力太大,因为很多人都不买他林东的帐!再者说,军事上虽然林东运气比较差,但能力还是不错的,胆子大得很,屡出奇计!性格上又不似张全柱那般软弱,独守左村泽一役。可见此人之坚强!他若是执掌中枢,一般的政治风浪根本动他不得。而且此人锐意进取,有他在,我大宋将不复保守之路,终有一日,便是辽国也将臣服我大宋!”

“当然!”杨翼又道:“人都是有缺点的!林东的好大喜功,并非我大宋之福!更何况,嘿嘿,他还跟我过不去!以前我曾经以为经过“茅厕”那件事情之后,他性格已经成熟,谁料今次竟然痼疾萌发,跟我抢功劳要地位,临阵胁迫主帅!仅此一点,本相就饶他不得了!”

种思谋不答话,心说你就兜圈子吧!你往死里兜!别停下!你一会说好一会说坏,反正好坏都你一个人说,我就在这等着,我就不信你兜不完。

“总而言之!”杨翼没等种思谋来得及反映,立马从圈子里兜了出来:“本相说了那么多,就想说明一件事!你给我看好了,等打完西夏,我头一个就给他林东一个下马威!我走之后,没人能独掌中枢!我的人不行,他林东也不行,皇帝赵煦更不行!这个问题当年高太后最清楚不过,要玩就大家一起玩,枢密院地方够大,职位够多,大家一起往里挤。你制约我,我抗衡你,谁也别想独大!王有胜不错,这个家伙最像我,别看他如今资历还不足,将来他就是能把枢密院里的水搅浑的人!至于林观玉那个家伙,下半辈子就和王有胜斗吧!思谋你们在一边上帮着,俺怎么诼磨,都觉得俺们大宋还得再走上百八十年的武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而后话基本上等于废话,一切走着瞧!”

虽然杨翼的说法很明白,大意就是将来在他之后的大宋军事要形成均衡的局面,但种思谋依旧觉得有些云里雾里,他为官有些年头了,深知朝廷里的水有多深,杨翼今天说了这许多话,没有一句是能够往外传的!甚至还多少带有些深长的意味和萧瑟冷酷的感觉,或许战争过后的各方政治角力,在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而杨翼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和安排.只不过,这个安排能不能成功,绝非杨翼一个人说了算的!毕竟就算他杨翼手能翻天,但也不是说均衡就能均衡的!这个夜晚有点冷啊!他并不希望杨翼离开,除此之外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这一刻的种思谋,没有答案……

夜渐深,繁星如海,无边无际。轰隆隆的响声却没有丝毫停歇!虽然泥鳅沟远离战场,但依旧可以从那轰隆作响的鸣沙中,感受到在西北大地上那正在发生的惨烈厮杀。谁能活到天明?仁多保忠会不会出来?一切消息都会在天亮后到来,而正在等待中的人们,总是心绪难安的。

杨翼和种思谋说了许多话,这些话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缠绕了很久,一个人有开始就会有结束,他知道这个道理,自己来到大宋那么久,虽然依旧很年轻,但退出的时刻似乎越来越近了,有些事情必须尽早考虑,而能够帮助他实现愿望的人,眼下的种思谋就是一个。现在话说完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而他的心中却并不会因为把思索已久的话倾诉出来就能得到安宁,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来自于天空!江鞪应该是在傍晚的时候从黄河进入支流山水河的,如果一切顺利,此时应该把火给点了起来。白土岗附近的森林极其茂森,而且江鞪从舰队里应该带足了硫磺、石油之类点火的材料,如果火烧起来,那么规模会很大,应该会让南面的天空中充满了火光,甚至连几十里外的泥鳅沟也能闻到硝烟的味道才对。可眼下南面的天空中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亮光,莫非江鞪受阻?这似乎就有点不太好玩了!

“你说江鞪这人平日里还挺精明的,咋点个火都点老半天呢?”杨翼自打一想到这个问题之后,就仰着脖子向南面天空中猛瞧,脖子早都酸了还是没看到一点动静。

“急不来啊!”种思谋的脖子也发酸,在沟顶上一坐就坐到半夜,不但脖子酸,屁股都麻了!按照他的想法,目下乃是夏季,那山水河附近水气极盛,江鞪虽然带足了升火器具,但一时半会点不起大火也是正常的!再说了,江鞪在水面上,而夏人又没啥水军,他能遇上啥危险?所谓关心则乱,杨翼就是在瞎操心。一早俺就说了,陪杨翼上来看夕阳,看完夕阳之后就得数星星,果然所料不错!现在不但要数星星,这不数到天明是没完了!

种思谋不再理睬杨翼,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在夜风中活动活动手脚,扭了扭腰,再扭扭脖子。本来他是面向西南面的,所以扭脖子的时候就把脸扭到了北面,这一扭不要紧,却不料竟然扭出了一段传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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